第48章 犧牲
光線太暗，她臉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但挺直的脊背，微微揚起的下頜和那略顯僵硬的弧度，都充分說明這個女人現在正在極度的氣憤和恐懼之中。
鬱青山收斂了笑容：“不，我從不覺得任何一場環境汙染事故不嚴重，也沒有覺得你是個菜鳥，更不會嘲笑你為朋友的安慰而擔心。但我不覺得今晚這種情況派吳璐琳去做這件事是不負責任極其錯誤的安排，或許你的好朋友比你想象的更專業，並且……”
他沒有往下說，車子已經開到了事故現場。
葉禎心沒給他解釋更多的機會，第一時間下了車。
防洪堤壩之外是雲浮江南明湖的遊船碼頭，湖麵上有火光，消防和海事等相關部門都已經到達，正在組織展開事故援救。
平常這個時候碼頭停靠著遊船，但幸運的是今晚遊船都不在。
她衝下防洪堤壩，現場人很多，光線又暗，前前後後找了個遍也沒有看見吳璐琳。她衝到江邊，隻見蓋板箱涵出口處已經隻剩下零星的火苗，圍油欄被衝開成幾段，在江麵上隨著水流上下搖擺浮動。江麵太暗，雜物又太多，她根本看不清楚。
不遠處的兩艘快艇正在實施滅火作業。
”剛才的爆炸造成的殺傷力很大嗎？”她抓住身邊一個穿著海事製服的人問。
那人點點頭：“爆炸衝力很大，把我們設置在出口處的圍油欄全部衝散，加上今晚水速很快，汙染源可能已經到了……”
“有人受傷嗎？”
那人怔了怔，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葉禎心的心一揪：“難道……”難道不止是受傷嗎？
那人沉默地點了點頭。
葉禎心覺得自己的手心後背都發冷，深呼吸，逼自己冷靜下來。“是，女性嗎……”她問，每一個字都十分艱難。
那人依然沉默，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好像是一個穿著跟你一樣衣服的女孩子。”
那一瞬間，葉禎心險些要跪下去。
和她穿著異樣的迷彩服的女孩子，不是吳璐琳又會是誰？
天旋地轉。
葉禎心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消化和接受這個消息。
她從來都知道生命的脆弱和離別的簡單，但她從未想過生死離別會發生得這麼意外。
明明一個多小時前兩人還睡在一個房間，還一起討論電視劇劇情。
現場還在繼續作業，周圍嘈雜的聲音卻仿佛突然離得她很遠很遠。葉禎心失了神，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不知道是誰遞給她一套水樣采集器，她接過來，幾乎是本能般走到蓋板箱涵出口處，打水，取樣，分別裝入容器，貼好標簽，放好。一輛快艇從遠處開回來，上麵下來的人遞給她一桶水：“這是下遊裏垟口點位采的水樣。”
她接過，取樣，裝入容器，貼好標簽。
有條不紊，一一放好。
有那麼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冷靜得可怕，可就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眼淚決堤。
眼淚已經迷糊了她的視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拎著水樣箱往回走，完全是倚靠本能避開了人群。
混混沌沌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別哭了。”
聲音輕而急促。
是鬱青山。
仿佛是泄恨般，葉禎心狠狠地推開鬱青山。
眼淚止不住地流。
“別哭了，別人都在看你。”鬱青山低聲提醒她。
在看她？看她又怎麼樣？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同事，一個朋友，難道她還不能哭嗎？是他，是他作出不正確的安排，派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去麵對一場這樣嚴重的事故才導致了吳璐琳的死，而他居然還能說“不覺得今晚這種情況派吳璐琳去做這件事是不負責任極其錯誤的安排，或許你的好朋友比你想象的更專業”，可事實呢？
“這都是你的錯！”她發了狠，扔了箱子，不管不顧地衝鬱青山喊，“是你害死了她！”
鬱青山沒料到葉禎心會突然爆發，不由一怔。
周圍的人原本也沒注意這邊的動靜，被葉禎心這樣一喊，都紛紛看過來。
什麼情況？
“她才23歲，她才剛剛大學畢業，什麼都不懂，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沒有一點專業知識，在國外，你這種行為等同於謀殺！”
“不是……”
“可你居然沒有半點愧疚！”
“我……”
“鬱青山，你讓我覺得……”
“禎心？”一個清脆的聲音，驚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