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貞觀二年三月。
長安作為都城的曆史大概得從漢朝算起,漢高祖劉邦下令在鹹陽邊上的長安縣建築新城,城名意味“長治久安”,不過曆經五胡亂華之後,漢長安已經破敗,如今的長安城實際上是前朝隋文帝下令建造的大興城。數年大治之後,長安已經成為一座人口眾多,經濟繁榮的大都市了,那些域外之人口中的雄偉的帝國之都如今已初見雛形。
長安或則說大興城的格局在隋時便已經定下來,在城市的最北邊是宮城,乃是帝國的中心,亦是皇帝的居所。在皇宮一角,有一處庭院,喚作紫苑,乃煬帝所建,如今仍保留了下來。在紫苑一旁的一間宮闕中,身著白衫的男子單支腿著席地而坐,感受著春風帶來的舒適感,一旁的侍女正認真地烹著茶。
男子看上去莫約三十歲左右,留著長須,沒有戴冠,隻是簡單地用一條黑綢帶束起來,頗為隨性,若是有大臣在此一定會驚訝萬分,他們不會看過當今天子還有如此一麵。皇帝當政不過兩年,每日要處理的要務繁多,這一日下了朝,春風怡人,臨時決定讓自己放鬆一下。
正值晴日,園子內百花齊芳,好一個春日盛景。
李世民剛剛舉起漆盞,像是察覺到什麼,回頭一瞥,竟然有一陌生人忽然出現在這座殿中,心中一驚,他畢竟曾是上過戰場的將軍,不禁全身肌肉繃緊,隨時準備站起避退。一旁的宮人們也是一驚,若不是皇上還在一旁,險些都要高呼出聲來。
來人乃一名有些年紀的道人,鶴發童顏,仙風道骨,正是玄重子,他仍然穿著那件皂青色的道袍,卻戴上了當年同陸熙一戰時的蓮花冠。昆侖乃闡教祖庭,蓮花冠乃道門三冠之一,是玉清一派規格最高的頭冠,在昆侖非掌教與八峰之主不能戴。
“沒想到朕這大內皇宮守衛竟然如此鬆懈。”皇帝如此說著,卻顯得放鬆了許多,從容地將茶盞放在身邊的矮幾上,他似乎已經感覺到眼前的道人並沒有任何殺意。但他心中卻隱隱覺得,如果眼前之人是來刺殺自己的話,哪怕現在四周暗藏著數名絕頂高手,但依舊毫無阻止的辦法。
“陛下這話說得卻是毫無緊張。”玄重子淡淡道,他踏進這座偏殿的刹那便明了周圍潛伏的侍衛。卻依舊毫不在意,陸熙死後,他便是如今武林真正的天下第一,這世上再無人能阻礙他想做的事了。
這處偏殿為賞園而建,四周無牆,隻有幾扇拉門,這時皆為敞開。清風掠過殿內,玄重子鶴發拂散,道袍隨風而動,恍若謫仙。
皇帝換了個正坐的姿勢,隨意抬了抬右手,這是示意周圍的內衛不要妄動,也是在安撫殿中的侍官和宮女,然後對眼前道人笑道:“閣下想來就是民間傳言的玄重子道長吧,在這種時候入大內見朕不知是何指教?”
李家皇室尊老聃為先祖,因此皇帝對於玄重子抱有相當程度的尊敬。
大概玄重子和陸熙都不曾料到當年一戰會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以至於如今皇帝也能憑此猜到他的身份。當然更多數人也不會想到,當年還是秦王的皇帝實際上對江湖之事抱有極大的興趣。
“玄重乃方外之人,指教無從談起。不過有一物想交於陛下罷了。”玄重子表情依舊平靜。
“哦?”聽玄重子之言,皇帝瞬間來了興致,哪怕身居至位,仍然藏有難以泯滅的好奇心。
玄重子緩緩走到皇帝麵前,他能鮮明地感受到聚集在他身上的數到目光殺意也變強,似乎隨時會殺招跟隨而至。玄重子絲毫不在意,也正坐到皇帝麵前,將手中端了很久的木匣放到他與皇帝之間的地板上。
木匣僅僅是用極為常見的柴木製成,甚至都沒有打磨光滑,表麵凹凸不平,甚至連平常人家所用飯盒都有所不如。做工粗糙的木匣與華美的宮闕顯得格格不入,一旁的宮人都不自覺露出鄙夷的眼神,但卻也很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
“這是?”這著實讓皇帝的興趣更濃了,盯著木匣有些愉悅地問道。
玄重子沒有說話,理了理衣袖,伸手示意讓皇帝自己打開一觀。在其他人眼裏,這其實是十分冒犯的行為,但皇帝本人絲毫不在意。所以一旁的侍官也不好開口斥責。
皇帝打開木匣的樣子頗為小心翼翼,像個孩子一般。但木匣裏粗略看上去僅有一塊黑綢,似乎再無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