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武功美貌均是上等,一則她守貞不字,不便存此妄想,再則又有挾惠之嫌,雖然常來我家,隻與家姊同榻,相見時少,此時也許尚在我家,如有什事往見,不妨同往一敘。金賊見他詞色從容,又帶著北京土產,不知是在途中向出京客人用重金換來,疑念全消,談得反倒投機,自去黃山尋我,一麵分人尾隨,看我是否回了狄家。幸而你父早有防備,我來往狄家均在夜間,內宅與外隔絕,行時又是分頭上路,不曾同行,為免賊黨疑心,進門便問下人:聶小姐可曾在家?下人答道:主人走後,聶小姐不久他去,因由後園往來,不知以後來過沒有,這幾日卻是未見。事有湊巧,你姑母乃前房婆婆所生,年已衰老,正染時疫,到家不幾天便自身死。你父推說往北京娶親,把家中金銀和貴重物品全數分交妥人送往北京,把田產暗派近親族人,約定走後二年,再由族長照單分配,次早便騎快馬,帶了大批聘物曉夜起程,到了北京,已先有人租好了房子,全照舉辦喜事神氣,半夜裏尋到友家與我相見,仍令暫避,自往甘肅暗中置下田業,一麵和好友商計,故意改緩婚期,一麵每日挾妓飲酒,外表像個花花公子,實則毫無沾染。金賊也曾生疑,暗中又查探他多次,後見你父夜宿妓院,知道我如嫁他,怎會這樣?
方始絕念。你父在此一年期中諸事就緒,才擇好日子,喬裝同我逃來甘肅。我見他這等癡情,實在於心不忍,到前自行吐口,問他此行諸事皆備,防生枝節,連好友也都不明我們去向,隻不知他準備結婚的東西帶來沒有?你父此時既不願自食前言,素性剛強,更不願強我所難。無如連共患難,情愛日深,此後孤男寡女同居一處也不是事,分開非但不舍,又恐遇險,為狗賊所算,本意結為兄妹以了今生,聞言自是心喜,便在涼州所開店鋪中住下,然後擇吉行禮,再來這裏隱居為商。仗著聰明善於經營,本多利厚,幫手得人,難得親自出馬,人又慷慨,不消兩年便財雄一方,成了當地首富,不論地方有什爭執,隻他出頭,無不化解,人緣極好,夫妻情厚自不必說。
以前深居簡出,偶然出去,也隻往本省備商號察看,從不遠遊。我因無有子息,你父又是單傳,勸他納妾,固執不聽,以為上人之女他看不中,又以久離江南,想念故土,事隔十餘年,仇敵決想不到會突然回去,欲返故鄉一行,就便物色一妾。你父原因先瑩久未祭掃,不知別有用意,平日,從不肯拂我心意,一說即允。哪知金賊發現你父忽然失蹤,苦尋不見,明白受了愚弄,仇恨更深,同黨全奉有他隨時留意,一經發現立即尾隨歸報之命,懸有重賞,因黃山之行上當懷恨,遷怒兩師姊,先後被其害死,我夫妻如被擒去,身受之慘,何堪設想!幸而你父早防到此,喬裝極巧,又同學會甘肅口音,處處小心,才保無事。在族長堂叔別墅中隻住了兩日,便發現金賊用心陰險,料定你父祖瑩所在早晚必回祭掃,這多年來均有專人守伺,總算運氣還好,守賊是個飯桶,上墳時又由堂叔出麵,我夫妻裝成男女仆婢,隨同叩拜,我恰巧有了身孕,你父問知我的心意,再四堅持,我也覺出危機,隻得同回。第一次仇敵並未發覺,平安到家。生產之後,隔了兩年,我和你父俱都懸念先人丘壟、江南風物,二次又去。才到山東地界,便聽人說起金賊父子的凶威勢力較前更大,小賊玉麵神猿金炎也出了道,年紀雖輕,武功甚好,比起賊父,性更凶殘。我夫妻仗恃年貌已變,喬裝又好,依然前往,一直回到家鄉。也是我不好,以為你父在途中曾與金賊對麵,未被看破,長途萬裏,來之不易,不舍就回,想要看望幾家好友,並去曹州訪看恩師靈塔,回以半途,便被賊黨發現蹤跡,起了疑心,發下傳牌,到處搜尋。全仗你父靈機應變,才脫毒手,那苦處也不知受了多少。到家待了幾年,日久淡忘,又起南歸之念。這次卻是大糟,到家第二日便被賊黨看破,間關萬裏,輾轉逃回,幾次都是九死一生,由此膽寒,不敢再作還鄉之念。前數年你父單人去了一次,因我心喜南中土產,帶有不少,行路較慢,回到山東鄒縣,被金賊分寨擒去,總算天幸,賊黨誤認尋常客商,雖挨了一頓皮鞭,夜裏便掙斷繩索逃走,連所帶土產也被帶了一半回來。行時,還救了一個姓武的難友,也是一個會家,與你父途中相遇,談得投機,日間同受賊黨圍困。你父深知賊黨勢盛,金賊父子剛離開當地不遠,同行有崆峒派兩個妖道,隻一動手,定被驚覺回援,立露馬腳,勸他不要動手,先和自己一樣束手被擒,等金賊走遠再想法子逃走。他偏不聽,以致被擒後受了許多淩辱,逃時氣憤不過,將看守賊黨殺死,又放了一把火燒掉賊的穀倉,然後分路逃走。金賊得報,一聽逃人形貌行徑與前數年所疑的人相合,越發猜出多半,報仇之心更急,終於被他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