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元國京城郊外的十裏亭附近,紮起了密密麻麻的帳篷,一頂又一頂,遠得看不到邊際。
盈袖騎著快馬一路狂奔,終於在日落之前來到大軍紮營的十裏亭。
“五夫人!五夫人!”謝東籬的小廝阿順從帥營裏跑出來迎接盈袖,“元帥在這邊帳篷裏!”
盈袖翻身下馬,把韁繩往阿順手裏一扔,著急地道:“太醫來了嗎?”
阿順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地,跟在盈袖身後道:“已經差人去請了,元帥高熱不退,我們也很擔心。”
“高熱不退?!”盈袖一下子停住腳步,回頭望著阿順,神情驚疑不定,“你是說……”
難道是真的?!
雖然這事傳得滿城風雨,盈袖也哭成淚人一般,但是在她內心深處,還是相信這是謝東籬的“苦肉計”,沒有人能夠傷到他,他應該是裝的……
可是聽見阿順說謝東籬“高熱不退”,盈袖的心裏如同被大石頭重擊一樣,連腦袋都暈了。
阿順點點頭,神情很是肅然:“您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盈袖匆匆忙忙掀開門簾闖了進去。
帳篷中間放著一個半人高的屏風。
盈袖繞過屏風,看見謝東籬仰躺在床上,胸口處包著白布,那白布上血跡斑斑,紅中發黑,看上去已經有些日子了。
“東籬!”盈袖一下子撲了過去,在他床前半跪下來,伸出顫抖的手,要去觸摸他胸前染血的繃帶。
謝東籬沒有睜開眼睛,隻是伸出手,緊緊握住盈袖的手腕,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放到自己的臉頰邊上蹭了蹭。
盈袖的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她伏在謝東籬床邊,臉上滿是淚痕,低聲道:“到底是誰做的?你告訴我,我給你報仇!”
阿順:“……”五夫人,您這樣說大話真的好嗎?!
連五爺都抵擋不住的刺客,您這弱不禁風的樣兒,如何報仇?!
謝東籬的喘息聲漸漸粗重,他睜開眼,看著盈袖,微微搖頭,低聲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盈袖一怔,很快發現謝東籬臉上和手臂上出現了紅疹。
糟了!她忘了現在是晴天,謝東籬不能碰她的!
一碰就會出紅疹,而且身體會虛弱……
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盈袖猛地將手抽了出來,著急地道:“都是我的錯,我都忘了你的病了……”又忙忙地問:“你的藥呢?有沒有戴著?”
謝東籬努力笑了笑,放開她的手,一下子暈了過去。
盈袖大哭起來,一邊去謝東籬的枕頭下掏了掏,果然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
就在這時,阿順在門口回道:“五夫人!太醫來了!”
盈袖忙將一粒藥丸塞到謝東籬嘴裏,然後站起來讓到一旁。
跟著太醫進來的人,還有張副相和沈大丞相。
三個人一進來,就看見眼淚汪汪的盈袖立在謝東籬床邊上。
“外祖。”盈袖對著沈大丞相福了一福,聲音哽咽,用帕子捂著臉,低下頭嚶嚶哭泣。
沈大丞相的心涼了一半,走到盈袖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好孩子,別哭,讓太醫給東籬看看吧。”
張紹洪冷哼一聲,對那太醫道:“曾太醫,您可得好好給謝大元帥診治。我們謝大元帥立下大功,可不能就這麼去了!”
他在“去了”兩個字上加重了語音,簡直像是在詛咒他一樣。
盈袖聽了惱火,想起剛才謝東籬叮囑她的話,在心裏冷哼一聲,暗忖這時候她一定要做點什麼,不能讓謝東籬把一切都擔在肩上……
她放下捂臉的帕子,瞪著紅腫的雙眸,對張副相沉下臉,道:“張副相,如果我夫君有個三長兩短,我是不是可以找您償命!”
張紹洪一愣,很是不悅地拂袖怒道:“謝夫人,您說什麼胡話?如果謝大元帥有什麼三長兩短,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刺殺他的!”
盈袖雙手絞著帕子,毫不示弱地道:“既然不是您刺殺的,那您說什麼風涼話?什麼叫不能就這麼去了?!還是您其實知道是誰刺殺我夫君,他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才出此惡言?!”
“你——!”張紹洪被盈袖氣得渾身發抖,“謝夫人不要血口噴人!我跟謝大元帥被刺,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昨夜一直在家,有諸多人證!”
盈袖冷哼一聲,拿帕子拭了拭淚,道:“我又沒有說你跟刺殺有關係。再說了,如果真的有關係,也不會是你親自來刺啊,肯定是派殺手前來。你當然要給自己找個不在場證據了,想糊弄誰?!”
“盈袖!”沈大丞相聽不下去了,出聲嗬止盈袖,“不要跟張副相這樣說話。”
“外祖,如果不是他先出言不遜,我怎會跟他說這種話?”盈袖用手指著張副相,“您看看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的是來探望我夫君的嗎?不是來探查敵情的?”
張紹洪正在冷笑,被盈袖一指,臉上的笑容倒真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