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那時候已經十八歲了,卻還沒有成親,薛玉娘很為她擔心,甚至熱心地幫她出頭,去向長興侯府的侯夫人陸瑞楓詢問婚期。
長興侯夫人陸瑞楓倒是想接她過門,不過慕容長青一直在外頭鎮守邊關,她也沒有法子。
雖然沒有成,司徒盈袖還是非常感念薛玉娘的援手之情,跟她來往得比較多。
隻可惜薛玉娘雖然人好,但是子嗣上卻不好,成親很多年,一直沒有孩子,後來沒辦法了,把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寶桂給了龍泰生做妾,才生了一個兒子。
這個兒子沒多大,薛玉娘就病死了。
她死之後,龍泰生看在薛玉娘和兒子份上,將丫鬟出身的寶桂扶了正。
後來京城的人都說寶桂是個命好的,從丫鬟到誥命,就算是三侯五相這樣人家出來的世家女,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司徒盈袖想到這裏,眼神黯了黯,低下頭,用腳輕輕蹭地上的小石子。
“謝大人多禮了。我們家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我跟著大人走一趟,等大人事了,再一起去我家下榻,如何?”龍泰生拱手說道。
謝東籬點一點頭,“也行。”說著,抬步就上了車。
這也龍家為他們準備的車。
司徒晨磊跟著爬上車。
阿順是小廝,一向是在外麵騎馬。
不過這一次有司徒盈袖,他就不騎馬了,也跟著上了車。
司徒盈袖最後上來,坐在靠車門的地方。
後麵跟著護衛和禁衛軍,一起往齊文林的官衙行去。
……
“住手!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我爹是七品縣令!曾經得皇後娘娘親筆賜字,你們誰敢動我家?!”
來到齊文林的官衙門口,一股爆栗般的聲音從內宅傳了出來。
古北縣官衙並不大,前院後宅,隻有三進。
吳副將早就帶著禁衛軍,跟著那些衙差過來抄家。
聽著這亂糟糟的架勢,好像已經開始了。
謝東籬下了車,往官衙裏麵走去。
司徒晨磊抱著小喵緊緊跟在後頭。
司徒盈袖本來不想讓司徒晨磊看見抄家的場麵,但是轉而一想,司徒晨磊是男孩子,她不能把他當成是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成天關在後宅。
讓他多見見世麵,經經風雨,也許要更好些。
便沒有阻止他,而是跟在他身後,快步也進了古北縣縣令的官衙。
繞過黑瓦白牆的照壁,他們看見兩群人圍在庭院中間的花圃四周。
中間的女子釵橫鬢亂,腳上的繡鞋都掉了一隻,隻穿著襪子站在地上,手裏捧著一幅裱好的字屏,正跟吳副將怒目相視。
吳副將雖然不把一個縣令放在眼裏,但是齊皇後,他還是不得不掂量一番的。
“你們別過來!我爹是冤枉的!”那女子見來了人,馬上又大聲說道。
司徒盈袖抬眸望去,見那女子生得一幅鴨蛋臉,懸膽鼻,櫻桃小嘴,麵上的神情卻很是潑辣,心裏又是一驚。——又是熟人……
她記得這個女子名叫齊芳婷,是皇太孫的人,懷了孕後被封為寶林。
司徒盈袖上一世很少進宮,但是僅有的那幾次,都跟這個齊寶林有過衝突。
最後一次,還被這個齊寶林罰跪,在烈日底下墊著碎瓷片跪了一個時辰,還是謝東籬偶爾從東宮路過,為她解了圍,後來她就再也沒有進過宮了……
想到上一世皇太孫內宮裏那個明豔潑辣、衣飾華貴的寶林,再看看麵前這個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罪官之女,司徒盈袖心裏陡然升起滄海桑田之感。
她暗暗告誡自己,這一世,一定不能和上一世一樣……
吳副將轉頭見謝東籬來了,忙過來行禮,道:“大人,別的地方都抄了,就這後衙……”他為難地看了看齊芳婷那邊。
謝東籬緩步走了過去,背著手看著天空,淡淡地說了一個字:“抄。”
“你敢!”齊芳婷怒吼,將皇後齊雪筠賜下來的字屏舉得高高的,“皇後娘娘的親筆字跡在此,而等還不跪迎?”
謝東籬冷笑:“一個字屏,又不是免死金牌?”說著掏出一個帕子,將自己眼睛蒙上,拿出元宏帝“如朕親臨”的腰牌,同樣高高舉起,轉身道:“陛下在此,還不跪迎?!”
撲通!
院子裏所有人都跪下了,隻有齊芳婷一個人舉著皇後的字屏發愣。
嗤……
不知從哪裏飛來一粒小石子,正好砸在齊芳婷的手腕上。
她手一鬆,手裏舉著的字屏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外麵鑲裱的琉璃屏頓時砸得粉碎,琉璃屑飛了一地。
“藐視聖躬,毀壞皇後親筆,實在罪大惡極。”謝東籬拉下蒙眼的帕子,一字一句地道,“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齊芳婷沒有了護身符,頓時嚇得癱軟在地,鼻涕眼淚一齊往外流,哭著跪爬過來,向謝東籬磕頭道:“大人!大人!我爹是冤枉的!我爹是冤枉的!我剛才是不小心,失手砸了字屏,但是那字屏是臨摹的,皇後娘娘的真跡還在我房裏,並沒有損壞!請大人網開一麵!”
她把皇後娘娘的真跡珍藏起來,本來是格外尊敬的意思,並不是有意作假。
放在外麵的雖然是臨摹品,但是人人都知道皇後娘娘賜過他們齊家字跡,因此就算是臨摹,也沒有人懷疑過真假。
沒想到這一次卻讓她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真是說真話是死,說假話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