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賀啟囚禁了這八年,唐晚早沒了當年身為唐家二小姐的驕傲與銳氣,如今雖然行動依舊不能自專,可至少也能時不時地在一群保鏢的跟隨下出門走一走,透透氣了,比剛開始那幾年不知好了多少。唐晚很知足。
每次出門,唐晚也不逛商場,隻是在人多的地方隨便走走,看看那些幸福的人,看到他們或行色匆匆,或悠閑自在。人生百態,於唐晚看來,都是幸福的。
因為他們都那樣自由。
走得累了,腳步漸漸慢下來,身後的保鏢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早已習慣。偶然間經過一家咖啡廳,裝潢精致,頗有情調,唐晚住步,抬頭看到店門上低調的店名——“Listening”,似乎從前聽姐姐提起過。她微微一笑,提步而進。
咖啡廳裏放著歌曲,一個沙啞的女聲低低唱著聽不出歌詞的曲調,座位布置得錯落有致,私密性好,給不想露麵的客人以足夠的安全感,果然像是身為明星的唐昕喜歡來的地方。
賀啟雖禁錮著她,卻養得精心,金絲雀般寶貝著,她出身又好,倒是養出一身貴氣。門後立著的侍者原打算上前讓她出示會員卡,卻在見到她身後那一串保鏢後噤了聲,恭謹地迎上前,低聲詢問她可有約。
唐晚微哂,這才想起,這樣的地方大約都是會員製的,可見那侍者沒提,她便也不在意,讓侍者領著她落座。
經過一扇黑底暗金鏤空描花的屏風時,她頓了頓,侍者走了兩步不見她跟上,疑惑地望過來,唐晚勾起唇角,將如蔥管般的食指抵在紅唇之上,輕輕“噓”了一聲。
屏風能隔斷影像,卻難隔絕聲響,裏頭傳來那清脆婉轉的女聲意外的耳熟,唐晚笑得眉眼彎彎:沒想到這麼巧,果然姐姐格外喜歡這家咖啡廳。
聽著聽著,她臉上的笑卻漸漸消失。
唐昕剛剛拍完一部戲,殺青後便飛回了S市,也沒去看妹妹,先約了好友葉婷出來散心。
“……你也三十了,女人終究還是得有個完整的家庭才能幸福。你看你,就算拿到了影後又怎麼樣呢?到處都是你的粉絲,可是你卻累得連休息的時間都難得……”葉婷丈夫是部隊高官,兩人結婚多年,家庭幸福。她和唐昕認識很久了,對好友事業心這麼重感到十分頭疼,每見一次就要說一次唐昕的終身大事。
唐晚看好友關心的眼神,心虛地眨了眨眼,轉眼卻歎氣道:“我哪裏不想好好安頓下來,隻是合心意的人難找。當初雖然是我自己喜歡演戲,這才進的娛樂圈,這麼些年也算順風順水,可是有時想起阿晚,也有些羨慕她。賀啟待她如珠如寶,這麼多年都不變,也是她的福氣,我就沒那個福分了。”
“哪裏的話!如果當年不是你幫了他們一把,她也不能和賀啟在一起,更別說這麼多年的好日子了。”葉婷笑道,“你呀,就是愛操心。早幾年還整天擔心如果阿晚知道真相了會不會怪你,現在你瞧瞧她過的日子,瞧瞧賀啟寵她那勁兒……”
唐昕搖搖頭,微笑道:“不能這樣說,我總是騙了阿晚。她是個好孩子,當年一聽我得罪了人被捉住威脅,就急得不得了。就算如今賀啟對她再好,要是被她知道那隻是賀啟和我演的戲,怕是要氣壞了。再等幾年吧,等她有了孩子,就能理解我這份心了。”
後麵還說了什麼,唐晚已經聽不清了。她輕輕閉上眼睛,心像是掉進了黑洞,不停地往下落,往下落。
哈!這就是她的好姐姐!哈哈!
原來,她一個大家閨秀拋頭露麵當戲子,去做那下九流的行當不是為了賺錢養家,隻是因為喜愛表演?
可笑她竟然還信了那拙劣的理由,隻感動得無以複加,甚至在唐昕“遇難”時去求隻有幾麵之緣的賀啟,才十六歲就成了賀啟的禁臠,整整八年!
八年,人的一生有幾個八年?她最好的青春年華,沒有在菁菁校園裏,也沒有同齡人的歡聲笑語,而是被禁錮在幽寂空曠的賀宅中,一個人默默地望著窗外蔚藍的天空發呆,靜靜等待姐姐幾個月一次的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