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樹還是那麼綠,天還是那麼藍,儼然看不出天下發生了些什麼事。
自昨夜兩人策馬而去,便一直東行至芒碭山腳下,兩匹馬逐漸停了下來,相對而立,那黑衣人除去了麵罩,形容冷峻,有一種蒼白的感覺,又似精神內斂之像,卻也看得出那年歲不大。再看他體形,雖然他頗有體線,算得上是個英偉之人,整體上卻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記得昨夜他淩厲的箭法和從容的態度,怎麼想也和他不搭調。那黝黑漢子還是那身打扮,隻不過似乎他已做過梳洗功課,那確是一副豪情萬丈的麵容。
由他那獨一無二的長相便知,那漢子正是陳留己吾人典韋,從小臂力過人,一身本事全靠自己苦練而來,年紀輕輕便行俠仗義,扶危濟貧,其實他比那黑衣男子隻年長半歲,還未行冠禮。
典韋拱手正容道:“這次多虧了南辰吾弟,以我的莽夫性格,即使成功擊斃李永怕是要受些傷的,大哥在此謝過你了。”
那黑衣男子姓楚名情,字南辰。
楚情笑道:“能夠幫到大哥是我的榮幸,大哥這次解決了李永,為三鄉除害,真是大快人心。隻是大哥接下來欲往何處?”
典韋笑道:“天下之大,何處不平,何處有我。你大哥我雖然管不得那麼多,但是讓我碰到的,嘿嘿,我就不得不管。”
楚情陪笑道:“那小弟願陪同大哥,師父吩咐小弟下山曆練,小弟我也沒什麼去處,幸好碰見大哥了。”
典韋似乎對楚情的事還是知道一些,並未多問,揚鞭一指芒碭山,然後策馬直去。楚情也調轉馬頭追趕上去。
芒碭山裏,典韋與楚情並駕緩緩前行,兩道樹林重重,周圍環境甚是陰暗,完全沒有了芒碭山外那種明亮空曠的感覺。兩人閑聊著,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同,但已經有一雙雙眼睛盯上了他們。
行至半山腰,窄窄的小道已經被幾顆大樹斷去了,以一般馬或車是難以過去的。兩人對視一眼,便已知究竟,卻也不下馬,也不調轉馬頭,靜立道上。
遠處叢林裏傳來幾聲疑惑式的話語,之後便又沉寂了下來。
典韋向楚情說道:“看來是幾個小鬼,沒什麼膽量。走罷。”
楚情應了一聲,之後便和典韋前行而去。
又過了一會兒,典韋在前,楚情在後,兩人一前一後停了下來,因為前方的路已經被十來號人堵住了,一看行頭就知道那叫山賊。看來是剛才的兩個小嘍囉叫人去了。
典韋勒住馬頭,雙目一瞪,眉一豎,厲聲道:“不想死的讓開!”那聲音渾厚深沉,透人心肺,膽子小的人自是心頭一寒,退來開去,那當頭的也是雙手一抖,差點連武器都掉了,不過至少他站住了,看到手下都不戰自退,自是沒了威勢,也沒料想到那人是這麼恐怖。
但當頭的畢竟是見過場麵的,立刻便安定了下來。把腰一插,腿一咧,擺著一副凶神惡煞的臉臭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嘿嘿,留下買路財。”
典韋看著那當頭的一副不可一世的臭臉,本想好好教訓他們一下,但昨夜剛擊斃李永,典韋心情好,不想和這些小嘍囉計較,便喝聲道:“想活命的讓開,否則大爺不高興了,嘿嘿……”本來這典韋嗓門就大,他又故意提氣傳入聲中,那些山賊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就嚇壞了,其中兩個更是嚇得癱坐在地上。當頭的轉過身看了下那兩個人,臭罵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起來。”
那當頭的見典韋那氣勢,心想看來是說不通了,便想著生搶也要試一試,舉刀橫向典韋,叫道:“小的們,給我上!”可是,那些小嘍囉都是半推半就,又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後,就在那裏前前後後,看著典韋那氣勢,誰也不敢上前。那當頭氣道:“混蛋,白給你們飯吃了,給我上。”說著還一邊用腳踹著那些小嘍囉們。可是,畏於典韋那威勢,誰又敢冒頭前進半步?那當頭的見叫不動手下,便想自己動手,提著刀便向典韋砍去。那人看來也有兩下子,三步兩步便來到馬前。典韋正要出手,隻見一襲黑影飄過,迅猛剛勁,一股重力便轟在了那當頭的的腹上,那人沒有飛出去,但卻像睡著了一樣暈了過去,似乎感覺不到是被打暈的。黑影靜立,正是楚情,他冷峻的臉上仍然掛著與他蒼白的臉不太和諧的微笑,讓人不寒而栗。剩下的人早已是烏合之眾,自然不戰自潰了,十來號人立馬雙膝跪地,大叫饒命。楚情看似冷淡,卻也不是嗜殺之人,便向典韋道:“大哥說怎麼處置?”典韋搖搖頭道:“螻蟻之命,取之無宜。爾等今後可不得再幹此營當。滾!”那十來號人聽得此話,自是喜不自勝,大言浮誇之詞,接著便抬著那暈了的老大隱入了叢林中去。
楚情向典韋道:“他們怕是不會聽大哥的話吧。”
典韋道:“此等人欺軟怕硬,也夠不上什麼禍害,由他們去吧。”
楚情也不再說,上馬與典韋繼續前行。
烈日當空,已是臨近正午,他們也終於穿出了樹林,來到了大道上,看見一家茅草茶寮,飄著一麵寫著碩大墨色“茶”字的白旗。他們正是饑餓當頭之時,自然要上去坐上一坐了。
典韋讓老伯上了白麵饅頭和茶水,便和楚情吃將起來。
不多會兒,遠處馬蹄聲聲逼急,塵土飛揚,眼看著一大批人馬踏道而至,全都停在了茶寮之前,那老伯顯然認識那些人,立即端著盤子躲進了茶寮裏,隻剩下他們兩人坐在那破爛的遮陰棚下。
其中一人下得馬來,走到他們桌前坐了下去,兩人同時向他看去,那人一身皮毛衣,光頭,滿臉橫肉,體態臃腫,實在不是什麼好看的形容。那人坐下後,開口了,卻發出了與他極不相符的纖細之聲:“兩位……是否昨日刺殺李永之人?”這光頭的聲音不似男子聲音,卻多了幾分柔情和女人味兒。
楚情默不作聲,仍舊端茶徐飲。典韋笑道:“這位兄弟說笑了,李永是誰我們都不認識。怎可動手,更遑論傷人性命了。我們是路過此地往北行之人,昨日在夏邑,今天正好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