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菊這才想起了什麼,忙把男人扯過來向我介紹:“這是老朱,我男朋友。”

老朱友好地衝我點點頭,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趕忙向我們道了別,鑽進了小車裏。我看到,臨走前,曹菊還把頭伸進車窗裏親了一下他的禿腦門。

看著這一幕,我忽然明白以前媽媽為什麼那樣生氣了。是啊,曹菊雖然找的男朋友老,但有錢,並且也是名正言順的男友。金錢和男人,她都得到了,而我呢,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

在衣著光鮮的曹菊麵前,我頓覺矮了半截,心裏暗暗乞求淑芬快點出來。

送起老朱,曹菊又回到我麵前,憐憫地說:“海燕,不是我說你。你在廣東那麼久,怎麼還這麼樸素?你就不怕村裏人看低你?”

我呐呐道:“這個,這個,看得起看不起,和穿衣服好象沒關係吧?”

曹菊杏眼圓睜,憤憤道:“怎麼沒關係?我算是看透了,農村人就是這付德性,沒見過世麵!你穿得不好吧,他們認為你在外麵混得差;你穿得好吧,他們又說你是‘賣豬肉的’!我在飯店端盤子時,辛辛苦苦做事,每天累死累活不賺幾個錢,每次回來,連家裏人都臉不是臉、腚不是腚的。現在我索性明碼實價賣了,辦了廠,哪個不跟著巴結我。這世道,有錢就是爹,有奶就是娘!對了,你來鞋底廠是不是想進來上班的?我聽我媽說你在家裏找了個對象,不想再出去了呢。”

我狼狽萬分,連連擺手:“不,不,我是在這兒等淑芬的,她進去找五福了。”

曹菊仿佛洞察一切地笑了笑:“是也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想來上班就什麼時候來。你和淑芬她們不一樣,當年,你成績那麼好,還考上了重點大學,我媽總要我和你學呢。那時候村裏人誰提起來,都‘嘖嘖’稱讚。現在想想,我那時對你還是挺佩服的。不過你外出三年,一切都變了。現在村裏人隻要提起我,哪個不豎起大拇指。人哪,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完,她得意地“咯咯”笑起來。

曹菊從小貪玩,學習成績一直不好,總是留級。她比我小一歲,我上高三那年她才上初三。但是,她卻一直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做事大膽潑辣,說話尖刻犀利,得理不讓人。

但就是這樣一個成績不好、不被人喜歡的女孩子,現在卻是遠近聞名的女廠長、女強人;而我,曾經的乖乖女、好學生,卻是個聲名狼藉的壞女人。“壞女人”是我自己說自己的,事實上,我們家鄉是把那些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有過暖昧關係的女人統稱為“破鞋”、“騷貨”、“爛桃”等等諸如此類的形容詞。

所以,在曹菊那肆無忌憚的、明顯蔑視的笑聲中,我愈發窘得發慌,羞愧得渾身直冒冷汗,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以前,我並沒有刻意要和她比過,但如今,她卻刻意地要和我比!她的風光更襯托出我處境的棲惶。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啊,我認認真真打一份工,從不喪失做人的基本原則,努力做一個好女孩,為什麼到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