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染紅大地,分不清哪是大地,哪裏是血;枝葉扶蘇,盎然春意,蜿蜒撲向遠方,看不到盡頭。血色衝淡綠意,綠色披掛紅衣,死與生,恨與愛,充斥在這紅與綠的大地之中。
微風拂來,吹皺了兩行綠柳,卻吹不亂行人內心的孤獨和寂寞。整個旅程雖然漫長無趣,對梅少狐來說,並未感到寂寞。孤獨和寂寞本是孿生,孤獨的人雖常與寂寞為伍,卻也最善於與寂寞打交道。梅少狐斜躺在一張編織精致的羊絨坐墊上,手裏握著玉簫。玉簫已滿是劍痕,有一道劍痕幾已洞穿。梅少狐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人人竭盡全力免於客死異鄉,總想落葉歸根,可是我,越是靠近這裏,我的心越是想要逃離。三年了,總歸還是回到這個地方。”
“少爺,前方就是棲鳳園。”趕車老頭說道。
“棲鳳園?惠帝愛將盛庸降成祖後的住處?”梅少狐在車裏歎了口氣問道。
“是的。現在已經敗落的不成樣子了”趕車老頭說道。
“據說,這裏曾彙集江南名妓,藏盡天下美酒,極盡奢侈,可謂風光一時。恐怕盛大將軍自己也想不到僅僅幾十年之後,到處斷壁殘垣,隻剩下一間客房,倒成就了今日的小酒館,也算大功一件。”梅少狐撫摸著手裏的玉簫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隻怕玉簫山莊也是此番光景。世間繁華與潦倒變幻莫測,潦倒時可以堅韌不屈,麵對榮華富貴亦有人能自持不變,可是擁有一切而又全部失去時,又有幾人能夠坦然麵對。”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酒壺,把一壺的酒一飲而盡,“老樁頭,今天在這小酒館住下吧,晚幾日再進京吧。”
簫聲曲折淒涼,伴著晚秋的空曠越飄越遠。趕車老頭是個獨臂,靜靜的趕車。在他的生命裏,沒有富貴,沒有貧窮,有的隻是平靜如水的日子,或許體會不到梅少狐的情感。對他來說,幸福也許就消磨在滾滾的車轍間。可是世間太多人就像這翻滾的車輪,幸福本在腳下,卻不知為了什麼向前走。
梅少狐突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走向路旁的草叢。趕車老頭大喝一聲,左手勒住韁繩。梅少狐抱著一隻兔子,兔子腿上被一隻袖箭洞穿,苟延殘喘。
“每次遇到這樣的狀況,我總能從它身上感覺到自己,無力、無助不放棄生的希望。動物有時的確比人堅強得多,比人可愛得多。在動物的世界裏你播下去的是恩情,收獲的便是恩情,對於人來說,你播下去的是恩情,收獲的卻有可能是仇恨。”梅少狐轉身對著趕車老頭說道。
“不錯,動物總不會生出恩將仇報的想法。”
梅少狐低頭包紮,仿佛沒有聽到車夫的話,也未注意打東邊來的十幾匹馬。
來的十幾個人,領頭大漢著黑衣肩披黃領,緊跟兩人身著一襲白色長袍,其他全是一身黃色長袍。領頭大漢勒馬揚鞭,“抱兔子的,你有沒有看到一個腳戴鐐銬,二十來歲的女子?”
梅少狐頭也不抬,隻管給兔子包紮。
“你是聾子不成?正好大爺的鞭子這幾天不曾開葷,讓你知道點厲害,以後懂點江湖規矩”話剛落地,手中的鞭子揮向梅少狐懷中的兔子。然而兔子安然無恙,馬鞭卻飛出十多米,領頭大漢也差點翻身落馬。
“若耽誤了治療的時辰,我拿你抵命。”梅少狐看著領頭大漢說道。
“好大的口氣,小子,你沒聽過金帛幫的名號吧?哼。關彪、關達給我教訓教訓他。”領頭大漢扭頭對身後兩個白衣人命令道。
等來的卻是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沒人回應,沒人敢動。
“幾年不見,金帛幫越發囂張跋扈。渭水四鬼的老大、老三居然能夠活到現在,的確令人意外!”梅少狐
領頭大漢身後的兩個白衣人,麵無表情,暗忖這個廢物,本來帽簷遮住麵容,別人根本不識得,被他一喊,想躲也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