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個年紀的人當中,幾乎所有人都說過,我年輕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找一個與自己情投意合的人,相親相愛,相濡以沫,相伴到老。這既是對婚姻的向往,也是對婚姻的承諾。可那時實在是太年輕,不太懂得婚姻的含義,把婚姻當作一廂情願的事。要知道,對婚姻的向往固然是人之常情,可一旦要實現對婚姻的承諾,卻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現在的年輕人跟中年人的婚姻觀念截然不同,他們以時尚、高效的方式開始並結束著婚姻,很少有人固守著矢誌不移的陳舊觀念。我雖然無法接受這種“快餐”式的婚姻,卻也不得不理解他們,因為這實在不是他們的錯,而是這個時代使然。他們被日新月異的變化攪得眼花繚亂,被快節奏高負荷的生活攪得心神不寧,又有誰能沉得下心來,去細細品味婚姻的美妙呢?
在我拿年輕人作比較的時候,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上一輩或上幾輩。在他們麵前,我同樣顯得幼稚而又浮躁,對婚姻一次次地產生著疑惑和茫然。我十分敬重我的上一輩和上幾輩對待婚姻的態度,在他們的時代,幾乎沒有聽說過“戀愛”一詞,基本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婦娶進門才知道長什麼樣兒,可日子照樣過得紅紅火火,心無旁騖,而且大多是兒孫繞膝,數世同堂。他們之維持婚姻的秘訣,我實在無從參透。
事實上,我也不想參透上一輩或上幾輩人維持婚姻的秘訣,因為一想到自己的婚姻,我就有點說不出來的別扭。我承認我的婚姻很大程度上是由我自己作主的,並非完全是父母之命,而且在我年輕的時候,我也瘋狂地熱戀過,山盟海誓的話說過不少。可這又有什麼用呢?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年輕時對於婚姻的狂熱,現在早已消磨殆盡,餘下的隻有平淡與苦澀。錢鍾書先生把婚姻當作“圍城”,說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我雖然不能完全讚同他的觀點,可我不得不承認,我內心深處的某些想法,的確被錢先生不幸而言中,隻是沒有勇氣走出來罷了。
對於婚姻的迷茫與困惑,不獨我有,我身邊的同事朋友中,與我有著同樣感受的人不在少數;不獨男人有,女人同樣有。因為迷茫,因為困惑,因為各種各樣的別的原因,我們的婚姻正麵臨越來越嚴重的危機,也麵臨越來越嚴峻的考驗,有的人選擇離婚,有的人選擇堅守,更多的人卻彷徨無助。這其中的原委,實在不是用一句兩句話可以說得清的。
我並不是個見異思遷的風流男人。說實話,以我這個年紀再去談什麼“風流”、“多情”之類的話,未免有點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人們總喜歡用“男人四十一枝花”這樣的話來形容中年男人,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是針對官場得意的士大夫以及商場得意的大老板而言,他們既有豐沛的人生閱曆,又正值年富力強,正是幹事業的大好時機,在女性麵魅力四射,極具誘惑力,說他們為“一枝花”一點也不過分。而我隻是一名普通的機關公務員,要名沒名要利沒利,生活得平淡無奇,怎麼著也“花”不起來。當然,若說對別的女人一點兒想法也沒有,那未免自視清高了些,除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普遍真理外,有幾個男人能跟柳下惠一樣能做到“坐懷不亂”呢?
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業餘的“攝影家”,不僅是本市攝影家協會的理事,而且也是本省的攝影家協會會員。對於這個身份,我倒是頗為自得,既然當不了官發不了財,那就找點自己喜歡做的事,省得下班後無所事事,回到家裏聽妻子沒來由的嘮叨指責一通好沒情趣。
我的妻子--這是我不得不說的一個人物,也是我這個故事的主要角色之一--叫文秀芹,是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們生活在同一個院子裏,我們的父母不但關係非比尋常,而且他們要在我和她的身上把這種關係延續下去,親上加親。雖然她比我大了一歲還多,可父輩們總是說:“女大一,抱金雞”。我不知道這句胡說八道的話典自何處,更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科學依據,反正這件婚事從我們還在玩泥巴過家家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來了。至於我,考慮問題總是比別人慢半拍,我絲毫沒有明白“娃娃親”的意思,聽到鄰居們指著我和她說笑的時候,我一點害羞的感覺也沒有,反而覺得十分有趣。我和她同時讀書,我的成績好她的成績不好,但這並沒有影響我們倆的關係,在我順利進入市重點中學的時候,她就接替了父親的工作,在一家國營商店工作。她經常三塊五塊地塞給我零花錢,在我看來,這種表現和小時候吃她的糖並沒有什麼區別。後來我上了大學,開始懂得一點男女之事,可那時我已經用了她很多錢,在我的潛意識裏,她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花她的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以至於我大學畢業才一年多,我和她就正式舉辦了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