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著換衣的元鶴,提起桌上陶壺,淺碧色的茶水潺潺而出,澆得月白色的瓷杯更剔透。
“還有一個月,就要真的入冬了,”陶眠端起茶杯,朝著窗子的方向望一眼,“元鶴,趁著一年之中最後能在外麵放肆玩的機會,我帶你,還有蛇君和白鶴,多出去走走。”
被窩裏的元鶴眼睛一亮。
“陶眠師父,真的麼?”
元鶴如今性子變了少許,喜歡在外麵吹風撿樹葉,遠不像之前那般,總是把自己悶在房間裏。
陶眠聲音柔和。
“當然。這一個月內,你有任何想做的、想玩的,都與我說。我會盡力實現你的願望。”
陶眠說到做到。
在短短一月的時間,他短暫地回歸仙人的老本行,專門去兌現小孩的各種心願。
元鶴的要求其實不過分,他隻是希望陶眠師父,還有大蛇、白鶴,能陪在他身邊。
元鶴被陶眠裹得臃腫,裏三層外三層,像個不倒翁,跑兩步就要踉蹌一步。
風把他唯一露在外麵的臉頰刮得通紅,他卻樂嗬嗬地追在大蛇後麵。
大蛇在厚厚的樹葉間飛快地爬行,這些落葉,早就成了五彩斑斕的黃。
大地穿上了百衲衣。
蛇在追擊獵物,而那倒黴的獵物,就是傷好了沒多久的白鶴。
白鶴的腿傷剛痊愈,不能飛得太高。
正如陶眠所說,它真變成了走地雞,徒勞地撲棱著翅膀,搖搖晃晃。
白鶴開路,大蛇在後,圓滾滾的小孩掛在最末。
他們爬過山坡,在那些光而筆直的高樹之間穿梭。
白鶴跑得累了,擺爛不想動,大蛇還要沖上前咬它一口,逼著它繼續跑。
小孩沒留意腳下延伸出來的樹根,唉呀一聲要跌倒,大蛇有力的尾巴一甩,托著他伸得直直的胳膊,讓他穩住身子。
元鶴咯咯笑起來,白鶴嘎嘎亂叫,一人一蛇一鶴,倒是熱鬧。
往往這時,陶眠就立在這附近最高的那棵樹的樹尖,含笑望著他們嬉戲打鬧。
若是時光能永遠定在這一刻便好了。
……
能做陶眠弟子的,都有各自的本事。
元鶴也早早顯出這種天資來。
陶眠什麼都沒有教給他,他隻是整日隨著白鶴大蛇瘋跑。
白鶴的翅膀逐漸恢復力量,飛得越來越高。大蛇騰空而起,在交叉的樹枝間蕩來蕩去。
元鶴起初幾天還不能追上它們,隻能在樹下嘆息。
但他沒有停下奔跑追逐的腳步,跑著跑著,他的周身就起了一陣輕盈的風,將他托舉起來。
在元鶴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然躍上了一棵極高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