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鶴把那床棉被拖過來裹緊,像個圓圓胖胖的筍子,立在窗邊,望著外麵的秋景。
深秋寒涼,落葉蕭蕭下。桃花山那些高而直的銀杏樹染成金燦燦的顏色,不少葉子都已經飄落了。
元鶴望著山間秋意,神清氣爽。
他朦朧瞥見,在那高入雲霄的銀杏樹的樹頂,有一道白色的影,從一棵樹越到另一棵,像白鶴,又如紙蝶,輕盈靈動。
那影子幾個縱躍,離他近了。元鶴這才發現,它非鶴亦非蝶,是在林梢穿行的仙。
陶眠一早就上樹,其實是在采摘銀杏葉。
銀杏葉入藥,有活血化瘀、斂肺平喘的奇效。他這幾晚總聽見元鶴在睡夢中咳嗽不止,便想著為他采些來。
桃花山的銀杏樹長得散,要走好長一段路、運氣好才能撞見一棵。唯有陶眠在的這塊區域形成一小片銀杏林,他特意來到此地,與大蛇一起。
大蛇昨夜貪杯,喝得大醉。今早本想睡個懶覺,卻被陶眠強行搖醒,塞進背簍裏麵帶上了山。
正在鬧別扭,陶眠怎麼喊它把背簍挪過來都理睬。
嘩啦——
天降橫禍,賭氣的大蛇一抬頭,漫天的銀杏雨,把它深深埋起來。
它扭動掙紮、陰暗地蠕動,好不容易從樹葉堆中掙脫出來,頭頂狼狽地頂著一片銀杏葉。
翩然落地的仙人還在沒心沒肺地笑,伸出二指撚去那片金,在指尖轉來轉去。
大蛇背過去,留給他一個倔強的背影。粗長的尾巴一拍地,葉子被嘩地震起,灑了仙人滿頭滿身。
仙人也不惱,好脾氣地用手拂去肩膀和烏發間的落葉。
身後傳來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一仙一蛇回頭,元鶴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哎呀,小竹筒!”
陶眠親切地半彎下腰,拍拍手,讓他過來。
元鶴大病初愈,走路還不太穩當,腳不吃力,搖搖晃晃地走到仙人麵前,像剛學步的孩童。
仙人變戲法似地變出一件灰色的厚鬥篷,裹在元鶴身上,大小剛合適。
他像一隻落在地上的小灰雀。
元鶴長得比同齡的孩子慢,陶眠記得元日在他這個年紀,早就下山去學堂念書了。
但元鶴看起來仍是鈍鈍的,不活潑,性格內向至極。
陶眠掰著手指頭無聲地數,他的弟子之中,好像除了三土和六船能沉穩點,其他的都很能作,有幾個脾氣還特別強。
但不管他們脾氣如何,這幾個弟子嘴皮子都是很溜的,偶爾陶眠都搶不上話。
元日和元鶴的情況倒有點像,但元日的心態要強大多了,那孩子基本不用自己操什麼心。
元鶴……他原本也是很活潑的。
陶眠在心裏嘆一口氣,麵上卻仍保持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