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伯、元日,還有他,就坐在這石頭磨成的臺階之上。
日光和暖,和今天一樣。
“老朋友,一路走好。”
他對著空蕩蕩的臺階輕聲說道,聲音在風中消散。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他隻是走入了另一場夢。
過了很久以後,在某個同樣天氣很好的白日,陶眠捎了一壺酒,到山中祭友。
他把酒留在那裏,說了幾句話,就打算離開。
下山時遇到了一男一女,長得很像,大抵是兄妹或者姐弟。
他們穿著素色的衣服,看得出有意讓自己變得不引人注意。但那男子眼神深冷,麵容沉靜,一眼便知身份不一般。女子哪怕穿著樸素,也掩蓋不了自帶的雍容氣度。
他們一路走到山中,與陶眠擦肩而過。
陶眠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等待片刻。直到和兩人拉開一段距離,才跟上去。
那一男一女,站在蔡伯的墓碑前。
男的一言不發,隻是把祭拜用的東西都擺出來。
女的也沒有言語,配合著男子的動作。
把能做的事都做了,他們就站在墓前,站了很久。
因為兩人實在沒有說幾句話,陶眠隻能猜測,他們應該就是蔡伯的兒女。
不知道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大事,才讓他們與自己的父親決裂。
陶眠遠遠地望著兩人的背影,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哀思,被風送到了他站著的地方。
為什麼至親之間的仇恨,總要通過死亡來消弭呢。
陶眠最後望了他們一眼,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
……
元日對蔡伯的感激,或許會一直持續到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天。
蔡伯早就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就在他成婚之前。
元日初入仕途,走得要比同齡人順利得多。
有蔡伯過去的弟子在明提攜,還有來自妻子娘家在暗中的推助。
但元日始終謙遜低調。潛龍勿用,現在還不是擅自作為的時候。
小夫妻回京城後,桃花山的日子,又回到了平靜無波的樣子。
陶眠每天過得相當規律,除了仍然喜歡賴床。
但他賴床,也是有原則地賴床。
肚子餓了就一定會把自己從床上揭下來。
元日的信件寄來得很頻繁。和某些沒良心的小徒弟不一樣,元日就算不在桃花山,也始終依戀著這方水土。
而且宦海難渡,真話假話摻著說。麵具戴久了,元日也會感覺累。
能讓他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夏晚煙,另外一個就是陶眠。
元日就算寫信,九成都是輕鬆愉快的話題,隻有一成,聊一聊朝堂上的事,還不敢聊得太明白,怕陶眠跟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