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師父……你要是想哭,也別忍著,對身體不好。”
“我才不哭,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成熟的大人。”
“大人也是由許多個孩童時期的自己重疊起來才變成的啊,”或許跟從小在桃花山長大有關,元日的話語中,偶爾會暴露一絲天真,“你哭吧陶師父,我不笑話你。”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是誰呢,跟我說過。”
陶眠咕噥一句,等元日追問,他又敷衍著轉移了話題。
“快走快走,等會兒我都到了,你還沒到,那你今晚的晚飯就沒了。”
“好險惡的用心……”
兩人拌了兩句嘴,好似又回到多年前,元日還是個小紅爆竹的時候。
桃花山弟子的墓都在這邊了,四周的桃樹長得茁壯,又是開花的時節。
元日手中握著一把掃院子的掃帚,特意拿到山上來,是為了掃掃墓前的落花。
元日掃一下,陶眠就捧著花瓣,往徒弟的墳塋澆一把。
三番兩次,把元日惹急了。
“陶師父,你、你這樣……”
他在京城裏時刻緊繃著,口吃的毛病從未發作。
等回到桃花山時,清幽的環境,和熟悉的人,讓他變得鬆弛。
偶爾情緒有起伏,嘴皮子就跟不上。
這時陶眠就會把食指點在他額頭上,輕輕一下,用這樣的手勢示意他慢慢來,別著急。
這法子真的有效。元日深呼吸一口氣,說話就不結巴了。
“你這樣做,我收拾就沒意義了。”
“哎呀,不用忙這個,”陶眠的心倒是大,“今天掃幹凈,明天花還是要落的。”
“此言差矣。我今天吃三頓飯,明天還會餓肚子。總不能說,幹脆就別吃了。”
元日的道理一套接著一套。尤其現在更有文化了,偶爾陶眠都講不過他。
。
陶眠說不過,幹脆不與他說了,揮揮手讓他自便,同時把頭一別生悶氣。
每每元日見他這副模樣就覺得好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但……能保有這份真摯,卻也是彌足珍貴的。
元日重新握緊掃帚,一下接著一下。
地麵傳出沙沙聲,和山林間摩挲的葉片聲交織在一起。
陶眠仿佛看穿了元日所有的心思。
“小元日,你這幾天始終有話憋著沒問,可以大膽問。”
掃帚的聲音中斷。
“我……也沒什麼事,隻是在想榮姨,”元日抿了抿唇,“陶師父,你都不哭的。”
“不流淚並不是不難過,流淚不是難過唯一的詮釋之法。”
陶眠的手指在空氣中畫了畫,像是在給元日圈人生重點。
“再說了……”
“再說?”
陶眠一手搭在墓碑上,手掌感受著上麵平滑的石頭紋路。
“再說,小花在彌留之際,沒有任何遺憾,那就是我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