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聞言也有了笑意。
“凡事忌滿。前麵拿的第一太多,對後麵未必是好事。這孩子的路還長著呢。”
“是啊,還長著。”
蔡伯捶了捶腿,嘆息一聲。
“他還年輕,我卻老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親眼看見他高中狀元,榮歸故裏的那天。”
蔡伯說得傷感,陶眠也沉默下來。
不止是因為老者的話,這話,已經是他近些日子第二次聽了。
除了蔡伯,榮箏也在苦苦支撐。
“我得……等那孩子金榜題名,再走。”
榮箏的頭發全都白了,隻是容顏似乎受了上一回的影響,始終沒有衰老,凝固了時間的美。
這也是她唯一值得安慰的事。
榮箏是個極少幻想的人。或許和小時候在浮沉閣的經歷有關,她知道現實永遠冷臉待人,冷眼旁觀。
所以她不指望著依靠意誌就能克服壽命的極限,她和陶眠商量了許多辦法,讓她再拖一些時日。
如果實在無計可施,走到最後一步……
那她也與陶眠說過。若是她在元日準備考試的前夕走了,就拖一拖,不要馬上告訴他。
若是元日考中了功名之後離世,那也別逮著喜慶的日子,平白添了幾分晦氣。
陶眠不讓榮箏說這樣的話。
“元日自小也是跟在你身邊長大的,他怎麼會這樣想你。”
榮箏輕輕搖頭。
“是我自己這樣想。小陶,我不想我的死,為任何人添麻煩。”
鄉試之後的次年,就是會試。二月,院子新種的一株白須朱砂開了,元日踏入貢院,全國舉子共會一堂。
陶眠自寢房步出,見那梅花開得艷灼,心中一喜。
一陣山風順著屋簷斜飛的弧度,吹動樹枝掛著的殘雪。
冬陽漫漫,飛雪被陽光照射,閃閃如金。
那梅花也隨之而落,飄飄灑灑。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榮箏房中傳出一兩聲咳嗽,陶眠回頭,卻見徒弟把自己屋子的窗也敞開了,坐在窗前,笑靨如花。
“花開得真好啊,小陶。”
榮箏用帕子捂著嘴巴,又咳嗽兩聲。
陶眠走到她窗前,將窗戶掩上半扇。
“院裏風冷,別吹得著涼了。”
“不礙事,我就看看花。”
她這麼說了,陶眠也就由她。
不知何時,他自己也搬來一把竹椅,放在窗邊,坐下來。
師徒二人,窗內窗外,共同欣賞著一株梅花,聽風雪寂寂。
“元日今日又要考試了,對吧小陶?”
榮箏記不清那些人間那些繁瑣的考試名字,但她知道元日要去做什麼。
陶眠應了一聲。
“他會考中的。”
榮箏歪過身子,手搭在窗扉,臉頰墊在其上。
“這麼篤定?”
“當然,我這張嘴,說什麼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