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令人繚亂的劍法,陶眠的心一點點沉下來。
果然,這是沈泊舟。
六船從來不需要急於求成,陶眠從不那樣要求他。在成為桃花山的弟子之前,六船的靈魂是一朵無根浮萍,在遊蕩、在漂泊。
陶眠隻希望他能夠多體悟,多見識。山川幾多嬌嬈,風月明耀,萬物生光。
六船隻要平安健康地去看這人間勝景,就可以了。
陶眠如此堅持地要讓他的靈根補完,也是擔心萬一哪天累了病了,徒弟就這麼駕鶴西去不復返了可怎麼辦。
他之前有過經驗,身弱的徒弟不好養活。但已經是他桃花山的人了,又怎麼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至於隨著靈根逐漸完整,原來的那個沈泊舟會不會因此而復歸,這點陶眠也是想過的。
在他漫長的生命之中,意外就像晴空萬裏突然彙聚來的烏雲,太常見了。
想到這一點後,陶眠在內心也有了為此而做的準備。
投鼠忌器是大忌。
隻要六船還能有被留在這世間的可能,那他作為師父,就要盡心盡力,讓徒弟好好地活。
倘若……事情再無回旋的餘地,六船不會再回來,那麼陶眠也不會心慈手軟。
此時此刻,就已經到了抉擇的時刻。
這一回的陶眠還是稍微收著點手的。事情發生得突然,他自己也沒有把六弟子的情況弄得特別明白。
在他離開客棧之前,他還專門安排了兩個紙人仙侍幫他照看徒弟。
估計這兩個紙人,現在已經成了紙屑了。
沈泊舟的劍招來得狠厲、陰毒,這樣的劍勢和冰夷劍法其實不太相襯。
冰夷作為水屬性的劍法,講究的還是柔、融、借力打力。
但很明顯,沈泊舟在這套劍法裏麵加入了大量的個人特色。
陶眠接下了對方大開大合的劍招,砰砰砰,兵刃交接的聲音在重重鐵鏈間如同煙花炸起。
看臺上的賓客們都有些發懵。
這兩個人……怎麼誰都沒有點燈的意圖呢?
反而是看戲的來望道人,到這裏有點看不下去了。他偷偷地用燈桿點亮了一盞,發現自己點的還是陶眠的紫燈。
唉呀唉呀兩聲,齜牙咧嘴一陣,來望心想罷了罷了,總歸還是小陶仙人的燈,點了也沒毛病。
他不傻,站得這麼近,明顯看出來,陶眠的那個徒弟,和之前那副溫和有禮的模樣不一樣了。
現在的他變得鋒利、尖銳,像一柄剛剛開刃,還沒有認主的劍,隻會到處傷人,卻不懂得規矩,也沒有被束縛。
陶眠擋得夠多了,探究得也足夠了,現在他開始回擊。
一道劍弧閃過,鐵鏈應聲而斷。有兩三個鏈條撞在旁邊的石壁之上,上麵的琉璃燈接二連三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