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寒,也澆不滅他的一腔熱血。他來桐山派,是因為在賊人闖入他的家門,要害他一家性命之時,是個年輕的修士破門而入,三兩下解決了賊人,將他們拯救。
那時他被爹娘藏進了木柴垛,聽見外麵的刀劍聲和慘叫,瑟瑟發抖,根本不敢出去。
後來是一雙手撥開了厚厚的木柴,將他從裏麵牽出來。
也是如今夜一般皎白的圓月,那位女修者一手握著染血的劍,一邊詢問他有無受傷。
他根本說不出話來,或許是因為恐懼,或許是因為還沒有回神。
總而言之,當對方問他話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不過那女子也並不介意,而是友善地笑了笑,給他指著裏屋的方向。
“你的爹娘都平安了,快去他們那裏吧。”
他順著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父母站在門口,臉上仍然掛著心有餘悸的表情,但向他張開了手臂。
——孩兒,過來。
那位女修見他回到了父母身邊,安心了,準備離開。
這時道嗔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結結巴巴地問恩人姓甚名誰,要怎麼才能報答她。
恩人回頭,笑容明麗。
她說她是桐山派的人,至於報答,就不必了。
年幼的道嗔聞言,握緊了雙拳。
“我將來也會拜入桐山派門下!我也要做一個鋤強扶弱的修道之人!”
女子聽見他的豪言壯語,笑意漸收,似乎想起了什麼。
當她再次彎起唇角時,這笑容就顯得有些無奈。
但她沒有打擊道嗔的信心。
她說,好,那我會在桐山派等著你。
後來道嗔揣著承諾,幾年後,在那個雪天,終於來到桐山派時。
他看見一口黑棺被四位弟子抬進山門,那棺材裏麵躺著的,正是曾經救過他們一家三口的女修。
女子是上一任持劍堂的堂主。在和同堂的弟子外出救人的時候,不幸被毒劍沒入身體,幾乎是在一個時辰內,毒便遊走了全身,沒有給人留下一絲一毫生還的機會。
道嗔那時不懂,隻是懵懵地聽著其他弟子的交談。
他們說堂主是為了救一個罪人的孩子而死的。
也有人說,堂主是被自己堂內的弟子害死了。隻有讓她死了,後來人才能接手她的位置。
還有的人說,持劍堂的堂主過於正直了。在如今的世道,哪怕是修仙的人,誰還不為自己考慮呢?哪裏像她,傻子一個。
那場雪中的葬禮恍若昨天,道嗔如今回想起來,仿佛一伸手,還能接住冰冷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