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子還平安麼。
二弟子有沒有順遂快樂呢。
陶眠手裏攥著一根狗尾巴草,天馬行空地想著。
都很好吧,應該是都好的。
不然他怎麼……從未見過他們的魂靈呢?
榮箏哭了很長時間,要把她這些年的遭遇、坎坷、徘徊、無助,一股腦兒地講給師傅的亡魂。
她不願對陶眠過多傾訴。她知道仙人心好,見不得別人受難。
哭吧,哭過之後,就能重新開始了。
大哭一場吧。
那夜榮箏哭了多久,陶眠就在旁陪了多久。
天際亮起來的那一刻,榮箏擦幹凈眼淚,站了起來。
她把衣裙上的褶皺一處處抻平,灰塵撣掉,衣領翻出來捋平,重新梳了發,把玉簪仔細地別好。
然後恭恭敬敬地彎下腰,拱手,向師傅的亡魂作別。
陶眠這會兒藏在那棵樹的樹冠內,兩腿盤起,一手托著腮。
見他徒弟把自己收拾得幹凈整潔,越看越不對。
這裏是懸崖邊兒,僻靜,無人,天時地利人和了。
隻見五弟子邁步向邊緣走,陶眠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他翻身要下樹。
在他有進一步的動作前,五弟子突然叉開腿,兩隻手抬起,手掌圈在嘴巴旁邊,對著冉冉升起的朝陽大喊——
“太——陽,你——大——爺——的,還——挺——好——看!”
忙著下樹的小陶仙人腳底一滑,險些溜下去。
五弟子喊完這一嗓子,神清氣爽,還叉了會兒腰,才意猶未盡地轉身。
想起什麼,又轉回來。
“後——羿,謝——謝——你,留——了——一——個!”
手都收回來了,忽然再次放在嘴邊。
“你和嫦娥,啥——時候——復合啊!”
她還挺喜歡管閑事。
最後又來一句。
“吳剛——和嫦娥——到底什麼關係啊!”
臨了還不忘八卦。
陶眠以為她跟太陽嘮幾句算了,結果五弟子很上頭,嘴巴張得溜圓,還要說。
仙人終於忍不住,咳嗽一聲。
“小花。”
榮箏的耳朵尖動了動,轉身,杏色的衣裙跟著旋了小半圈,像水中散開的魚尾,腰間的環佩玎璫響。
“小陶!”
她粲然一笑,眼角尚且殘留著紅暈,眉目間卻不復悲傷。右手高高舉起,和陶眠揮了揮。
那一瞬間陶眠頓覺自己的身心也被暖融融的日光充盈,他的弟子走過磨礪,走過苦難,在朝陽下重生。
他們回到道觀後,榮箏說,她想要治自己身上的蠱毒。
“當初他們埋的時候說是無解,但天下這麼大,萬一有哪位名醫有方子呢?”榮箏把茶碗捧起來,呼呼吹氣,“我其實不奢望能徹底解毒,隻要能讓我再多活那麼一兩年、兩三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