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她翻身下床,養父母恰好在此刻走入院中,接她前往新家。

楚流雪什麼都沒帶走,唯獨把那瓶梨花落揣在懷中。

後來的事情,她與陶眠講述過。養父母死,她和楚隨煙相逢。

那時的楚流雪是個對自己極為坦誠的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她知道現在的楚隨煙隻是個懵懂孩童,上一代的恩怨不該,或者說暫時不該由他來繼承。

但她忍不住,她的心裏太恨談家人了。

楚隨煙六歲的某個月夜,楚流雪抖著手,把梨花落下在了水壺中,再遞給楚隨煙。

男孩對他這個唯一的親人全然信任,笑著雙手接過,噸噸噸地大口喝水。

不出意外,他果然開始昏迷,臉色和嘴唇白得像雪,身體不住地輕顫抽搐。

楚流雪在仇人的兒子身邊靜靜地坐了三個時辰,聽他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也要呼喊自己的名字。

她的臉麵無表情,雙手卻緊緊地攥住褲子,手心不停出汗。

在雞鳴之前,她憤恨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起身去做解藥。

慢性毒,需要次數的疊加才能生效。

楚流雪連著兩日研製出了解藥,喂楚隨煙服下。幸好隻是第一次服用,一切還來得及。

當楚隨煙終於挨過了病痛的折磨,睜開眼睛朦朧地望向她時,楚流雪不免潸然。

她在為什麼而哭呢?

是沒有成功殺死仇人的兒子而悔恨,還是救下了毫無血緣的弟弟而歡喜?

楚流雪也不知道。

那是她最初,發自內心的彷徨失措,回避了心中的質問。

在之後的歲月裏,她不止一次地對楚隨煙下過梨花落。而每一次她都會後悔,再用解藥將弟弟救回。

時間長了,楚流雪已經能很好地拿捏毒藥和解藥的藥量,這成為她的一個習慣。

楚流雪不想要這樣的習慣,她甚至厭惡自己,厭惡這顆搖擺不定的心。

有一回,她實在無法忍耐內心的折磨,打算一毒解千愁,仰脖灌下整整半瓶。

她奈何不了楚隨煙,不如她自己死了算了。

楚流雪這樣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質耐毒,她喝下之後卻沒有太大的反應,還能保持清醒。

弟弟肚子餓,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微弱。他們連著三頓沒吃東西了。

盡管身體不適,楚流雪依舊牽起楚隨煙的手上街。

她遠遠地望見一道背影,是個年紀甚輕的修者。

他似乎不常在鬧市行走,涉世未深,被小攤子的商販宰了也不知情,手中托著沉甸甸的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