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意思哭一哭就行了,你把自己哭死過去,我還得現埋。”
“……”
天際亮起一道長長的光,兩人心照不宣,默契地停下交談,靜靜地處在黎明前晦暗的景色之中。
楚流雪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揉揉蓬鬆的毛毛,又捏住草根,在沙地上麵亂畫出一道道痕跡。
“你可以跟我講講心裏話。”
“不了,講多了你又嫌我囉嗦。”
“僅限今天。”
陶眠張了張嘴,忽而不知從何說起。樹皮硌得他臉疼,衣服也蹭髒了,一塊灰一塊白,多麼狼狽。
他扯著嘴角,咧開一個苦澀的笑。
“沒關係,反正時間總會治愈一切。”
“騙騙徒弟行,別騙自己。我現在說顧園兩個字,你不難過?”
陶眠又開始嗚哇,楚流雪嘆氣。
“看吧,沒必要勸自己淡忘。難過的時候就哭,能哭出來說明你還是個人。”
“聽起來好像在罵我。”
“別多心,就事論事。想想啊,你這麼大年紀了。萬一真的修煉成沒有七情六欲的老神仙,那得是多無趣一老頭,我可要跑路了。”
“……最起碼我看起來還是二十多歲。”
“但你的心已經荒蕪了。”
手中的狗尾巴草斷了,楚流雪又挑選了一根好看的拔出。
她說你跟我講講皇帝的故事吧。
於是陶眠開始講,從他第一眼見到陸遠笛,那時她在偷他養的雞。
她被迫留到山上,修習練劍,直到出山。
後來的故事便人人傳頌,她勤政愛民,天下太平,河清海晏。
最後她回到桃花山,回到一切的起點。
陶眠回憶起他背著陸遠笛在山上閑逛時,陸遠笛問他的話。
小陶,我是個好孩子嗎?
是。
是個好徒弟嗎?
是
是個好皇帝嗎?
是。
陸遠笛就笑了,心滿意足。
真好,那我現在終於可以誰都不是了。
陶眠講了很長很長時間,直到天際升起一輪紅日。夜色褪去,桃花山籠罩在一片暖金色中。
仙人遙望這那灼目的光華,眼瞳被映成淺淡的棕。
他站起身,衣袖拂過草葉的聲音引得少女轉頭。
“要回去了?”
“嗯。”
“不難過了?”
“難過,”陶眠頓了頓,回首望向墓地所在的方向,那裏也被朝霞染成赫赫之色,兩座墓碑依傍著,“但她得以歸家,於我已是莫大的寬慰。”
半生消磨,終是落葉歸根。
……
下山之後的小陶仙人,完全看不出那日的悲痛欲絕。他又恢復了往日的作息,每天被楚隨煙亂飛的劍嚇醒,再被楚流雪脅迫著起床用早膳。
天盡穀的人依舊不肯放棄帶少穀主回去的想法,他們的人換了一撥又來一撥,陶眠撞見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