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當,叮當當”,鬧鍾準時在六點半鍾響起,睡眼惺忪的李牧知伸手關掉鬧鍾,迷瞪一會兒後慢慢得坐起穿衣起床。樓下不時響起的咚咚聲表明父親已經在收拾等下出去幹活需要的各種工具和零配件了。
起床後的李牧知俯身在熟睡的兒子小臉上親了一下,看他微微皺了皺眉翻身繼續沉沉睡去的可愛樣子,快步走出去洗漱,心裏暗暗罵了句:這操蛋、苦悶又煩躁的一天要開始了。
李牧知今年32歲,大學畢業至今已差不多十年了,到現在還是一事無成。從去年元旦開始,在家裏的小門窗店裏給父親幫忙也快半年了。除了老家的幾畝地,這也是目前全家唯一的收入來源,自己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啃老”一族。從踏入社會開始,李牧知輾轉換了好幾份工作,可是沒有一次能夠堅持兩年以上的。中間也有試著做過幾次生意,可是每次都是先揚後抑,典型的兔子的尾巴,長不了。這幾次失敗的經曆不僅耗盡了父母做生意辛苦十年攢下的存款,也幾乎把自己之前在親朋好友麵前積累的名譽,臉麵和信心消耗殆盡。雖然年節聚會的時候大家還是那麼的熱情,可是對比以前自己作為中心的情形和現在父母臉上隱藏在笑容背後的無奈表情,可以猜得到平時大家都在背後談論些什麼,更別提以前大人口中各個方麵都不如自己的表兄弟、表姐妹如今都已差不多獨當一麵,滿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即使大家沒有什麼別的心思,也足以讓李牧知感到十分的別扭和尷尬,還有一份無地自容在裏麵。
煩呐,無權無錢的人煩,處在李牧知這個尷尬的年齡的錢權俱無的人更煩。雖然李牧知讀的大學很一般,隻是個普通的本科院校,他也隻是讀了一個專科的專業,可畢竟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是一個知榮辱廉恥的要麵子的人,隻會感覺更加的煩。就算是親人,人家也許並沒有惡意,可是無形中就讓這些最多高中畢業,最差初中隻讀過一年的表親們走到前麵,還遠遠超過自己,這種滋味更加得讓人羞愧和難堪。
妻子雖然很賢惠,也很能理解李牧知的苦楚,可生性要強的她也受不了這種仿佛空氣中都充滿奚落的氛圍,背後也不止一次給他抱怨過不想再回家參加這種讓人倍受煎熬的聚會,可這種要求李牧知怎麼也不好給爸媽和長輩開口。平時因為自己的境況不好都不怎麼回來,再在這種家庭聚會上缺席的話怎麼也說不過去。何況表親們雖然都在外麵買車買房成家立業了,但是長輩們都基本還在鄉下農村,更別說相比城市,農村裏更為講究這些場麵的事情。無奈之下李牧知隻有在背後多給妻子賠不是,然後在心裏對自己說:現在已經基本是在“啃老”了,還能有比這更差的境況嗎?就是用這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支撐著李牧知去麵對這種表麵沒什麼,內裏卻無比煎熬和鬱悶的一切。
盡管每天心中壓力沉重,這並不影響李牧知幫父親做事,手腳麻利有條不紊地給父親遞著各種工具配件,提前準備下一步需要的東西。再怎麼說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學過華羅庚先生的《統籌方法》(這是作者在小學還是中學的一篇語文課文),即便是啃老也不能那麼理所當然的啃老,就算是做個小工、幫閑也要做一個出色的小工、幫閑。李牧知一邊做著事,一邊用這種精神勝利法在心裏安慰著自己,以幫助自己減少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的煎熬,即便是在父母籬下。畢竟自己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現在不但要父母養自己,老婆孩子也是父母幫忙,這怎麼能不讓人感到羞愧和無奈,況且以李牧知這個年齡,放在古代的話差不多都可以做爺爺了。
李牧知沒有辦法改變現狀,就隻有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多做一點,這樣父親就能不那麼累,畢竟父親也是五十多歲的人,即使再堅持,還能再做幾年。何況家裏的這種作坊式的小店,在這個原材料和人力成本高企不下、終端價格不斷下降、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根本沒有太多的利潤,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再招兩個工人,這個時候既是老板也是工人的父親要承擔的壓力就更重了。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現在消耗的多,以後的日子裏生理和心理的負擔就更重,總不能讓過幾年就要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的父親到時候再受身體的拖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