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高處不勝寒,何似在人間
陣陣狂風便從他四周狂嘯盤旋。
花絕頂墜葉般的身子在空中一個旋身,仰麵向天,右手作舉杯便飲狀,意似不管天地何大人家如何,我隻來個一醉方休,其它統統不管。
呂洞賓所有的進路一下子全被封死,他隻感覺再狂再猛的風,也不能為他把遮擋眼前的一片小小的樹葉吹開。
頃刻工夫這兩人已經交手了數十個回合。
這兩人的武功都是奇特的很,他們用的都隻不過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姿勢,到大街上隨便掃一眼就可以找出無數同樣的姿勢,但是這些招式卻總是帶有一些奇妙雋永回味無窮的深刻含義,讓人忍不住留戀其間,讚歎中懷,舍不得從這奇特的意境中退出來。與其說兩人在決鬥,到不如說在聊天更確切些。
其間大多是呂洞賓主動出招,而花絕頂應之。這兩大高手的招式,並不帶絲毫的殺氣,而隻給人一種和暖溫煦,欲投身其間的感覺。
兩人又談了幾十招,每一招都是呂洞賓采取主動而花絕頂應招,但花絕頂每接一招後呂洞賓總是略現一些沉思之色,然後才繼續攻出下一招。
說是遲那時快,別看在下在這裏慢慢述說細細評析,實際上他們二人的動作招式均動如脫兔飛鳥,快逾閃電疾風,電火石光的一瞬間,已不知互拆了多少招,招招都攻守兼備且大有澳義,既是拆招又像是在聊天,進行心靈上的對話。
風雲變換中呂洞賓的招式互變,由原先快疾無比之勢漸漸減緩,身子凝滯如山石搖動,最後他整個姿式均凝止不動,側臥石間以手支頸,雙目微閉,是昏昏睡去,又似凝神遙思。
這一招唉作“夢蝶式”此招本不叫這個名字,當年莊子修習此招以後,小憩樹下做了一個夢,夢中在做一隻蝴蝶,醒來後也不知是自己夢見蝴蝶了還是蝴蝶夢見了自己,因此頓悟人生恍惚之妙,此招之名如此得來。
不知呂洞賓是蝴蝶呢,還是花絕頂是蝴蝶?
花絕頂隻覺一股甚於方才的巨大壓力鋪天蓋地而來,這種壓力非但有如存在一樣不可揮避,亦且如天羅地網一樣嚴密無間,使人處於無端無邊的恢恢中透不過氣來。
呂洞賓有如山岩石膏般凝止在那兒,它僅僅是不動而已,卻有一種天地萬物周圍空間時時處處都已於他融為了一體,化成可他自己的一部分,變為了他的夢境,粘連不開。花絕頂此時與周圍地任何一塊小石頭也無任何區別,反正都成了一個夢,成了夢的一部分。
花絕頂隨其自然亦同小石子一樣不動,他身子似乎也同大地空間一樣變得虛無縹緲,同萬物一起融入了這個恍惚的夢境,隻不知是呂洞賓夢見了他呢還是他夢見了呂洞賓,到底呂洞賓是蝴蝶呢還是花絕頂是蝴蝶,又或者兩人兩者都是,或都不是。
誰是誰不是,又是何妨呢?
花絕頂這招就叫作“似曾相識”。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人生如夢,世間如夢,人生世間何處不曾在夢中相識?
夢境恍然變幻,如雲霧動靜姿態萬千堆壘於空間。
呂洞賓的招式由“夢蝶式”逐漸演化為他的武功的最深奧義“ 不如歸去”。夢境雲霧迷離,世間空間撲朔變化,天地萬物萬事隨之流動,一切的繁華一切的情感一切的色相都自雲霧中流動,不知流向何方。
這世間的一切,這真的是流去不回的嗎?
花絕頂的眼前迷離莫測,幻出無數栩栩如生的情景。首先是師父空空大師坐在深淺展顏以小,說道:“這世間真的是空空如也,或者是真是不虛的呢?你到底想抓住什麼,還是要拋棄一切?”空空大師微笑的臉龐年成百裏飛燕的凝睇含情,一雙眼睛似乎在問道:“你真的不愛我嗎?你真的蔑視感情拋開一切了嗎?可為什麼你又不肯舍棄兄弟義氣為兄弟赴湯蹈火?為什麼費盡心思如此執著的做這麼傻的事情呢?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這真的是##色相替代的表現麼?”花絕頂沉著凝思不知是不是,答也不答?
迷霧中千般幻想一起皆失,冥冥之中似有一個聲音恍惚傳來,又仿佛來自遙遠的心底,拋開吧,把一切都拋開吧,既然這世界愛恨情仇本是無聊,真真假假是非黑白莫可名狀,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又何必去管它們呢?你倦了,真的倦了,閉上眼睛不再尋找,不再尋找……
真的不再反抗了麼?真的不再尋找真正的意義了麼?真的人有自己成為命運的工具存在的犧牲品了麼?迷霧有如蝴蝶一樣翩飛迷離,編織出無數光華美麗的色彩……
所有的色彩忽又不見,所有的迷霧依然存在,但不再恍惚,似是具有了原縣澄明空蕩的空間的特質。迷霧中一股銳利割裂時間與空間的氣勢來回衝蕩,把著渾濁疲倦的迷霧撥開一邊。
花絕頂的身子筆直挺立在迷霧裏,雙眼透出銳利無比穿透一切排除萬般的神采,他已不再是一隻蝴蝶,他隻是他,呂洞賓也成了呂洞賓。
這銳烈的氣魄竟使得呂洞賓身子一涼,從夢境沉思中醒過來。眼前是個年輕人,不但打破了迷霧、打開了夢境,還在告訴世間,告訴夢與霧,它們誘惑不了他。他一定要而且能夠擊破它們的。
命運再難抗拒,存在再多鎖綁,可該來的就來吧,你又能奈我何?
呂洞賓黯然沉思歎息,動身換招,於是談話又複激烈。
激鬥或者談話間,呂洞賓一招“美人關”被花絕頂“來者不拒”化解。呂洞賓倏地一拳擊出,須發如雪弩張,白衣飄飛。花絕頂一個旋身,也是一圈翻飛,直應敵拳。“嗚”的一聲輕響,狂風疾吹塵土翻飛成圈之中,兩人的身形入兩團棉花各自向後翻出。
塵土飛揚中兩人輕輕站定,呂洞賓麵色沉靜,花絕頂微笑依舊。
花絕頂道:“如果沒錯的話,呂仙方才所用的功夫乃是到家無上絕學薪斷火傳神功。”
呂洞賓道:“不錯,這正是薪斷火神功,千年以來練成此功的隻有初創者老子先聖和尹喜先祖而已。我若練成,隻怕你早已不是對手。你勝了。”
花絕頂勝了?這就是結果?兩人同樣是毫發無損而且處處呂洞賓占主動並且沒有顯露出一點敗跡的樣子,呂洞賓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我們也不要怪為何呂洞賓天資縱橫,卻未練成神功。我們應該知道連當年莊子因苦修神功未成因而留下“燭窮於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的話。
呂洞賓接著解釋:“你的色相替代神功已經功德圓滿,而且似乎更進一層,你每出一招,我都感覺其中包含了無限無上深刻的道理,令人不由得不深思暇想。我們如果繼續比下去,我會逐漸完全溶入你的意境中去,我必敗無疑。如今你已經擊敗了我,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已經戰勝了命運,可你仍舊擺脫不了存在。”
花絕頂道:“薪斷火傳神功同色相替代一樣,都是先修心後學法。所謂臻化境者,隨意即是,放下執著一切皆空。”
他既然練成了色相替代神功,放下執著,一切皆空,無可無不可,可為什麼偏偏又對命運、對存在如此的執著,一心想要擊敗它不可呢?這豈非偏離了隨意之道?
但是我們重新想一下,放下執著,一切皆空的最終目的是什麼呢?還不是為了看破這世間的一切,不做一切的工具,唯求大自由大逍遙大自在而已。既然做到了這一點,當更上一層的存在又成為束縛其大自由大自在的枷鎖時,這時候不戰勝存在又怎麼樣呢?又怎麼能做到更高層次的無相無我呢?
可是,存在之上還有存在,循環無窮,如何方能獲得真正解脫,再輪回無休中涅磐呢?如此許許重重圈,何時方是盡頭。
花絕頂抬起頭來,看見呂洞賓的臉上忽然亮出了微笑,,如同記憶中自己師父空空大師遙久以前曾沒有過的那一種,他不禁道:“你笑的是什麼?”
呂洞賓道:“笑是因為我要傳授給你‘薪斷火傳神功’。
他又解釋道:“薪斷火傳神功乃是修心後修行,我參悟了五十年,都在急要關頭落敗而終未成就神功。你既有如此天縱慧根,我想老子先聖的無上絕學後繼有人了,而且我希望你替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想要的答案當然是戰勝存在。不過看起來他還有另一個解不開的疑團。
疑團在石壁上。呂洞賓道:“這個方圓二米的圓形圖案,乃是當年我從羅布泊遇到的天陣的縮圖,隻做了外麵網層,因為我一直到不了中心去。當年神出鬼沒魯大木仿照我的圖樣鑿畫放到石壁上之後便吐血而死。希望你能解開這個千古疑題。”
花絕頂盯著石壁呆呆看了一會兒,悠然出神,道:“好陣勢,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奇門遁甲,果然有神出鬼沒奔天地造化之工之妙!”
他身形忽然如一隻燕子飛起,落到石壁圖中央,手指連揮,頃刻間在中間畫了一個奇怪的圓形。呂洞賓道:“此圓果然極具陰陽變化作用之理,隻怕後人無人能讀得懂其中奧妙。這叫作什麼圖?”
花絕頂道:“太極圖。”
李恩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同生共死經患難折風避雨有苦同吃有難同當艱苦創業的好兄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胸前亮出的那一截明晃晃的刀尖使他不得不相信這是現實。
他圓瞪雙眼,嘶聲問道:“孔雀潘美,你這是為什麼?”
他身後是個身著清潔華麗、麵帶微笑空手而立的青年男子。刀不在他手上,因此他臉上動人的笑容使人絕對不會懷疑李恩身上的刀是他刺上去的。
但潘美看來顯然很大方很坦誠,他承認:“裘寨主裘大哥在杭州遇了害已經變成一個廢人,現在千禽寨暫時是你黃鶯兒李恩當家,隻要殺了你,還有誰會不服呢?”
裘南鋒中毒之時惟有公孫綠茶在一起,華十八已死。綠茶同裘南鋒在一起,潘美是如何得知裘南鋒的情況呢?
門外轉出一個青年冷冷道:“我黃蜂石守信第一個不服!”
那老太婆恍若未聞,桀桀幹笑幾聲道:“慕容提婆,若是我夫我兄尚在,豈容得你們一群屑小猖狂。現如今雖然隻剩下我孤老婆子,也叫你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