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見廖道長臉上怒氣深重,恐他忽下重手,便道:“廖道長想知道這道法誰人傳授倒也在情理之間,隻是誰敢說自己就是玄門正宗。即便如是,以道門來說,天地五行,任是誰缺,都難濟陰陽,何來道法的不是?”
“百餘年前,昆侖振臂,群賢響應。多少前輩豪傑,不惜費盡千年修行,拋熱血滾頭顱的苦戰。師傅師娘當年也在其中,時常向我等教誨,教我如何敢忘?”
“廖道長,百年前之事,眾說紛紜,誰是誰非還難定斷。此且不說,這個小孩兒並不曾作惡,反有救好友舍生取義之德,正邪在人心,非在道法。”
廖道長似乎是被最後一句話說服,看了看門外的惡乞丐,對著和尚拱拱手道:“此事關係甚大,我須報向師尊,這惡賊我一並帶走,先行告辭。”說完,捏了個法訣,和捆綁的惡乞丐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
黃寬被那石頭砸的頭暈腦漲,此刻才清醒過來。見那道人已走,連忙扶起陸飛,陸飛全身真水靈力被封,竟難以站立。和尚搖了搖頭,走過來在陸飛玉枕穴處輕輕一拂,那道士渾厚力道消失的無影無蹤,被那外部真力吸附的真水靈力便又充盈全身,瞬間化入身體各處竅穴。陸飛也不站起,隻是看著阿皮難受的嗚咽心如刀割。
那和尚輕撫狗頭,不由歎道:“雖是畜生,忠心可嘉,勝過常人。”這一輕撫,手上法力暗使,阿皮的斷骨不治而愈,瞬間又活蹦亂跳,對著陸飛尾巴要搖到天上,好似剛才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
黃寬雖未見和尚施法,但奇跡在此,不得不信。猛然跪倒在地,對和尚道:“師父,我娘被那惡人害死,我一個孤兒,願意拜在師父門下,一心向佛,求師父收留。”
那和尚看著黃寬,看著小孩兒義氣深重,並不符佛家四大皆空。但黃寬母親被害,雖說抓到凶手,隻是無依無靠,著實可憐。於是對黃寬道:“佛門本就向世人敞開,隻是未經世事者,不能體紅塵之事,難受佛門真諦。”
黃寬一聽這話,趕忙說了自己一家事佛之事。
和尚見他說的誠摯,便道:“我考你一考,若是合格,我便收你為徒,領你入佛門。”說完之後,端坐在地,口中誦起經文,並以法力送入黃寬識海。和尚身上片片佛光閃現,幻化出金色寶塔,如暮鼓晨鍾,一口真言於黃寬當頭棒喝,醍醐灌頂。
黃寬本來日日聽母親念經,生病要念,睡覺要念,此時聽得和尚的《大光明白衣金幢二婆羅門緣起經》,心中生出無限感悟,自覺萬物皆空,而空蘊萬物,不由得靜坐在地,細心聆聽,那佛法一字一句由耳入心,自眼散出,化為道道佛光,彌漫周身,幻化無窮,不由地跟著和尚一起誦讀,竟似曾熟讀一般。
等到一部經讀完,和尚不由動容,伸手拉起孟寬。一手點其眉心,暗施法力,將那佛光遮掩,口中不斷誦念佛號。
陸飛見此情景,知道黃寬定然是跟著和尚了,隻是以後不在一起玩耍。想到此處,多有不舍,上前握住黃寬雙手,從口袋裏掏出塊小石頭。竟是那天在山上無意撿到,不過覺得好玩,現在好友要走,心裏實在不是滋味,沒有什麼珍貴之物相送,隻好將這漂亮石頭贈之。
黃寬也念好友之意,隻是剛剛受那佛法感悟,曉得離即是不離,不離即是離,心中執念微清,隻是對路飛道:“若是閑時,定然回家看你去。”
黃寬這時候感受佛法,又拜了師父,此前隔閡之心已去,拉住路飛問和尚道:“師父,剛才道士為什麼要打陸飛。”
“此中情由,他可知亦可不知。為師可說可不說,也要看他。”和尚對黃寬說完,有對路飛道,“你這道法,卻在夢中習得?”
陸飛此時不覺他是跟著道士一起的和尚,隻覺他是黃寬的師父,不可隱瞞,便誠實回答:“這道法怎生來,我當日對他發誓不說,今日也不能說,確實非我夢中所得。”
和尚笑道:“這道法你願意修還是不修?”
陸飛想到此處,毫不猶豫地回答:“修!”
和尚不嫌厭煩,又問:“到哪裏修?”
陸飛撓了撓頭道:“回家睡覺修。”
和尚搖頭道:“你若要修,便不能回家;你若回家,就從此消了這道法,滅了道根。如何?”這一番疑問道出後,盯著陸飛眼睛,便要看他如何回答。
陸飛不甚明白為何不能回家修道,這道法並不曾害人,對自己身心亦有益,兩者似乎並不衝突,為何非要在兩者選出一個。
和尚見他疑惑,耐心地說:“你所習水性真法,百年前已經失傳,從此天下再無水派真法,五行之中,不得不以龍族為水,調劑陰陽。百年來,人多以為龍族水法方為正法,你所修真法為邪法。今日你身懷此術,若是回家,不言你自己如何,父母和兄弟姐妹難免不受連累,你於心何忍?”
這番解釋明白,陸飛聽得真切,想到惡乞丐曾用他父母威脅要求真法之事,頓覺天地之大,難容自己。若要自己從此消了道法,斷了修道成仙的被念頭,亦是此生無趣。
和尚見他如此為難,再次問道:“你回家還是修道?”
陸飛猶豫片刻,心想人生百年,與仙人而言,不過一瞬間,若不能修得大道,百年之後,不過是白骨黃土,又有什麼值得留戀。堅定地道:“我不回家,我要修道!”
和尚笑了笑道:“其實,你已經不能回家,即使消了道法,卻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修道者,更要胸懷天下,入江湖而知深遠,感受天地自然,回到家裏,修什麼道,成什麼仙。”
陸飛不知道,剛才正經曆的自己人生的一大抉擇,更是對自己道心的磨練,修仙一道,就是不斷磨練道心的過程。他此時忽然感覺自今日起,他便是隻能天地漂流,如浮萍一般,唯有修成真身,得了大道,方才有根,立於天地之間。唯一陪伴自己的隻有阿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