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的西子湖畔,似乎最容易開始一場愛情,我這樣說也許不太含蓄,過於輕佻,過於直白。或者你可以換個說法,比如說相逢一次生命的詩意,或者你就抄襲一下詩人的句子:遭遇一場生命的春天。
西湖可以說是中國最經典的一個湖,最有文化的一個湖,當然也是最具風情的一個湖。每每在湖邊散步,我總會在“柳浪聞鶯”、“曲院風荷”之外看到另一個西湖。這個形而上的西湖有兩個關鍵詞:西湖與愛情——如果少了愛情,西湖的夢幻之美當然會退色,會減分。張愛玲對西湖的印象大致也是如此,她說:“西湖的水,是前朝名妓的洗臉水。”雖說刻薄了一點,起碼沒有離題萬裏。其實千百年來,愛情已在不知不覺中給西湖籠罩了一層曼妙色彩,比如白娘子與許仙,“千年等一回”的旋律一直在西湖上空回蕩;比如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故事,也就是王力宏演唱的“不在梅邊在柳邊”,也就是湯顯祖在蕪湖寫成的《牡丹亭》,也就是白先勇在蘇州排演的《遊園》與《驚夢》,昆曲的流水,是他醉生夢死的愛。昆曲就是醉生夢死,愛情也是醉生夢死,人生需要醉生夢死來化解苦難——當然,西湖的愛情也少不了人盡皆知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白居易與商玲瓏,包括和梅花談情說愛的林和靖,還有從西湖旁走過的範蠡與西施……西湖的古典愛情實在太多,從古到今一直如此,民間傳說給西湖明珠平添一份媚惑與神奇,所以許多愛模仿的文化人,自覺不自覺地也將愛情放在這裏:戴望舒與施絳年、徐誌摩與陸小曼、胡適與曹誠英、史量才與沈秋水、胡蘭成與範秀美;還有康有為與張光、周作人與姚三姑,甚至瓦格納與杜承榮——他們倆不是文化人,隻是普通的男女。但是愛情一旦發生在西湖,就有了傳奇與浪漫的屬性,他們的故事後來果然拍成了電影《芬妮的微笑》——芬妮的微笑一直就在西湖的柔波間,裝點著西湖風月。
西湖就這樣成了愛情聖地,什麼時候從湖邊走過,都可以看到成雙成對的戀人,看到愛情短劇或戀愛小品。這也不難理解,美好的情感,起碼要在一個優美的地方表達,名人如此,普通人也不例外。愛就是美,美對普通人來說,是一種本能——所以在春天或秋天,我多次蒞臨西湖,這本《西湖的風花雪月》,就是西湖觸發了靈感。或者說在西湖,我被愛情撞了一下腰。愛情是生命的春天,無論執著追求還是荒唐遊戲,每個人都會從這片春光中走過。隻有走過春與夏的燥動,才會有秋日的收獲以及冬天的沉思。然後雪花安靜地落下,覆蓋你的頭顱,你雙眸清明靜若深潭,這是一個人最後的歸宿。每一個人都從年輕、青澀走向成熟、蒼老,每一個年輕人在年輕的時候,其實大可不必太理智、太工於心計、太一本正經,就那麼無拘無束地天真一次、浪漫一次,或者不計得失不計後果地戀愛一次,又會怎樣?有血有肉的人畢竟不是機器不是木頭,愛過哭過,人生才沒有虛度——愛情其實不是虛擲光陰,是生命一個必然過程,無論你喜愛或反感,它都非常頑固地要在你生命中出現,這是最基本最起碼的人性。
其實說白了,愛情就是給人生虛度的,春天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