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窗外的蟬鳴聲聒噪得很,熱氣夾著濕氣撲麵而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門外傳來玉瓷器具碰撞在一起的脆響,璁瓏成聲。這個世界的聲音逐漸具象,眼前那梨花木雕也慢慢變得勾勒出了模糊的棱角。
知舟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
知棠兒直直紮進心髒的那一刀可絲毫沒手軟,眼中的恨意幾乎要把她碎屍萬段。
想來也是,隻要她在,知棠兒就沒法名正言順地當上秦夫人。等了八年,她估計早就按耐不住了,怎麼會留自己一條命。
隻是不曾想知府養了幾年的親戚,自己一直當成親妹妹照顧的人,竟然是這麼個白眼狼來。
知舟自嘲一笑,醒了又能怎麼樣呢。還不如死掉,生不如死地繼續活下去也隻是徒增痛苦。她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從嫁入秦府開始,她就已經變成了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還有什麼人生可言。想到這裏知舟眼中浮現起濃烈的恨意,她不甘地閉上雙眼。
耳邊傳來輕履鞋踏在紅木鬆板上的聲音,門外零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房前。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小姐!”
“小姐,你醒了!”
正巧茗煙端著銀製托盤進來,站在門口驚喜地看著知舟。
“小姐,我這就去叫夫人來。”
知舟像觸電般猛然起身,不可思議的死死地盯著那個歡喜雀躍的身影一溜煙從門口穿出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茗煙?
她不是早就死了嘛?
知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然低頭看見雲錦薄被上那隻嬌嫩纖細的左手。
不,不應該是這樣。她的小指在檢察司受指刑時被竹棍硬生生折斷了。
環顧四周,這顯然是她未出嫁之前的閨房。
難道,她重生了?
“舟兒。”
賀氏聽到了知舟醒來的消息,匆匆趕來。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亂了頭上的緋玉珠釵,坐在床邊,輕撫著知舟左手上包紮的傷口,心疼又不敢用力。
“舟兒你好些了嗎,可還頭暈身疼?”
賀氏看見知舟那雙淺色的琥珀色瞳孔略微有些失神,以為她還在為秦瑉的事情傷心。
她拿手絹細細替知舟銜去兩頰的淚,溫聲說:“天下好兒郎多得去了。娘替你把守著,不差他秦瑉一個。傻舟兒,何苦為那樣一個人作踐自己,你娘要是知道,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知舟的母親是原主母,但是早早地就病故了。賀氏原是側室,今年年初才被扶正。
知舟愣怔地看著賀氏,記憶回溯到很久之前。嫁給秦瑉的前一個月,她落水醒來後,賀氏說過一樣的話。
在秦府的宴會上,知舟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情問秦瑉的心意,卻被秦瑉嘲諷說她身為一個女孩子,死纏爛打,不知廉恥。
當著眾多賓客的麵被拒,她一時羞憤欲死,沒注意腳下,竟被旁人絆倒落了水。
知舟低垂下眼眸,藏匿起眼中翻湧的驚駭之色。
賀氏見她沉默不言,表現出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不禁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次知舟居然這麼溫順地妥協。
以前她這麼說,知舟總是一臉不耐煩。
想著可能是這次知舟可能是真的備受打擊,她又安慰了知舟兩句。轉身出門的時候,吩咐下人手腳輕些,不要擾了小姐休息。
知舟躺在床上,目光無神地看著床頂上的緋色綢幔,那布料在不同時間的光照下顯現出不同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