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田蕪瑤醒來的時候,就被周圍的環境煞住了,她明顯斜坐在洗手間裏,她看到她的手臂泡在盛滿鮮紅溫水的浴缸裏,她感到頭一陣一陣的發昏,連睜開眼睛都有些無力。這,究竟怎麼了?
靠著本能,她緩緩地抽出泡在溫水裏的手臂。隻見鮮紅的血液混著清水,從指間滑落。蕪瑤的頭腦似乎要裂了開來,似乎感到什麼不對勁,又似乎本能地覺得一切情景都很合理。
真田蕪瑤慢慢地讓自己坐正身子,感覺到身下濕噠噠的地板冰涼的溫度,一點一點的刺激著她的神經,蕪瑤渙散的眼睛終於慢慢聚了焦。
不可以不可以就這樣死掉,實在太窩囊了。
蕪瑤慢慢地直起身子。幾番掙紮,站起身走了兩步,拿到梳洗台上的手機,打了112。啞著聲音說完了地址,蕪瑤便再度昏迷。
再次醒來已不在那個到處都是鮮紅色的房間。
蕪瑤看著慘白慘白的天花板,頭腦裏有兩段記憶不斷地融合,然後又分離。一次又一次地過著,沒完沒了重複。她明明感覺兩段人生都是自己的,可是,她分不清頭腦裏的記憶裏的兩個自己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她茫然了,到底自己還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頭痛越演越烈,蕪瑤想掙紮著起身,腳還沒下地,反而整個身子滾下了床,茶幾上的杯子也陪伴著她一起落地,但是與她隻是周身無力疼痛不同,杯子已經粉身碎骨。
蕪瑤拿起一小塊碎片出了神地看著,用力地一捏,血珠鑽出指尖。很痛……
原來,自己沒有做夢。
原來,真田蕪瑤,你當真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啪”了一聲,門迅速地被打開,扇起一陣帶著濃烈消毒藥水的風。
“小姐。”
蕪瑤眼神還在呆滯,看著那個蹲在她麵前的老人良久,頭腦才慢慢開始轉動,“梧伯。”
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自言自語,卻又明明叫喚著別人。
來者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身體卻依舊矯健,即便此時蹲在地上,腰依舊挺得筆直。
被叫做梧伯的老人是真田蕪瑤家的管家,已經服侍了真田家好幾十年,平時說話的份量比蕪瑤和蕪瑤的哥哥真田遠一郎還重。
蕪瑤很尊敬他,在過去父母出國,哥哥卻又追著別的妹妹跑時,一直都是他陪在自己身邊,一直都是他默默關心著自己。
“小姐,我扶你到床上去吧。”梧伯抬起蕪瑤的胳膊,慢慢地將蕪瑤扶起身,坐到床上。
梧伯按下床頭的紅色按鈕,然後為蕪瑤倒了一杯水。
醫生和護士很快便一起來了,蕪瑤頭也沒抬,低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梧伯遞來的水。對於突然進門的人,宛若未聞。
醫生對著梧伯鞠了一躬,梧伯象征性地點點頭,“快點檢查吧。”
蕪瑤皺著眉頭,她突然厭惡起白大褂的顏色,慘白無色,明明是拯救病人的醫生,卻像穿著孝服去拜祭,死灰死灰的,像是自己的手指,白的泛青。
蕪瑤被他們折騰著,沒服從也沒反抗。
她的頭腦又開始急速地運轉,覺得此時的腦子裏有兩個自己,一個在鄙棄著她自殺的舉動,一個在懦弱地為自己申辯,傷心而無力。然後很快的,那個懦弱的聲音慢慢地消失,留下一地懊悔……那個大罵著叫喧著的自己,也慢慢疲憊安靜,沉到心底。
蕪瑤看著醫生拿了止血膠布把自己剛剛故意割破的指尖貼住,看著他說著“補血”的各種食品營養品挑選的建議。蕪瑤什麼都沒說,安靜的看著自己被包紮好的手腕。
一直到醫生走了之後,蕪瑤才抬起頭,看向梧伯,“我睡了多久?”
“有2天了。小姐,你想吃什麼?”梧伯笑著,依舊眉目慈祥,他沒有責怪或是勸誡蕪瑤,好似蕪瑤隻是得了一場稍微嚴重的感冒。
經梧伯一說,蕪瑤才感覺自己的肚子空得厲害,她難受地蹙起眉頭,“排骨粥。”
梧伯笑了笑,“小姐還是吃魚粥吧,排骨粥有點油膩,你的胃還接受不了。”
蕪瑤吃什麼其實都無所謂,便點點頭。
梧伯打了個電話,應該是給家裏的傭人,掛完電話便看見臉色慘白的蕪瑤正望向窗外,不知想些什麼,心中憐惜,道,“剛剛我通知了老爺和夫人,他們說他們很快便到了。”
蕪瑤微微一怔,也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表示聽到。
她依舊沉默,隻是低著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感覺著這手指到底熟悉還是陌生。
梧伯也沒挑起話題,靜靜地坐著,仿佛,是個默默守護著公主的老將軍……
粥很快就送來了,蕪瑤喝了粥,又睡下。她還要去繼續消化,消化著她頭腦裏多出來的記憶。
再次醒來時,梧伯已經不在病房,守在身邊的一個中年婦女立刻走過來,“小姐醒了,要不要喝粥?”蕪瑤點點頭,在她的攙扶下坐好。中年婦女拿了一杯水讓蕪瑤漱口,然後擺好桌子,把溫熱的粥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