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不願離開杭州。”
又靜寂了一息,姑母慌張地回來了。她一進門就叫:
“不好,不好,前敵已經打敗了!此刻連城內的警察都開拔出去了。”
他隨即疑惑地問:
“下午快車還通的呢?”
姑母沮喪地說:
“不通了!不通了!車到半路開回來了。”
藐姑在旁邊聽得全身發抖,牙齒骨骨地作響,她向他問:
“章哥哥,我們怎樣呢?”
他向她強笑了一笑說:
“你去睡罷,明天決計走避一下好了。”
而姑母接著說:
“我想明天一早就走,到蕭山一家親戚那裏去。現在趕緊理一點東西,藐姑,將你冬天要穿的衣服帶去。”
於是他搔一搔頭,又向藐姑說:
“小妹妹,你先去穿上一件衣服罷,你抖得太厲害了。”
藐姑悲哀地叫:
“事情真多!我們好好的隻聚了三月,又什麼要避難了!”
同時,蕙姑不住地滴下眼淚。姑母又向他問:
“章先生,你不逃麼?”
“叫我逃到哪裏去呢?”
淒涼的停了一息,又說:
“我本想待校事結束以後,倘使風聲不好,就同你們同到上海去。現在火車已經斷了,叫我哪裏去呢?我想戰事總不會延長太長久,一打到杭州,事情也就了結了。所以我暫時還想不走。”
藐姑很快地接上說:
“你同我們到蕭山去好麼?”
他隨向姑母看了一眼說:
“我還有一個學校背在背上,我是走不幹脆的。”
姑母又問:
“聽說學校統統關門了?”
“是呀,隻有我們一校沒有關門。因為我們料定不會打敗仗的。現在沒有方法了,一部分遠道的學生還在校內呢!”
喘一口氣又說:
“不過就是打進來,學校也沒有什麼要緊。最後,駐紮軍隊或傷兵就是了,我個人總有法子好想。”
姑母著急地說:
“章先生,眼前最好早些走;現在的打仗是用炮火的。打好以後,你總要早些回到杭州來。”
這句話剛才說好,外麵有人敲門。她們的心一齊跳起來,藐姑立刻跑到他的身邊。他探頭向外問:
“哪一個呀?”
外麵的聲音:
“章校長,王先生請你去。”
他看了一看表,長短針正重疊在十二點鍾。一邊姑母已經開了門,走進一位校役來,隨向他說:
“今夜的風聲非常緊張,聽說前敵已經打敗了,退到不知什麼地方。火車的鐵橋也毀了,還說內部叛變,於是校內的學生們騷擾起來,王先生請你趕快去。”
“還有別的消息麼?”他又問。
“聽說督軍老爺親身出城去了,城內非常的空虛,連警察也沒有。”
“還有別的消息麼?”
“方才校門外燒了一個草棚,學生以為敵兵打到校內,大家嘩起來。”
校役奇怪地說。他笑了一笑,向校役說:
“好,你去,我就來。”
校役去了。他一邊又向姑母問:
“你們決計明天走?”
“隻好走了!”蕙姑流出淚來。
他執住蕙姑的手說:
“那末我明天一早到這裏來,我們再商量罷。”
姑母說:
“請章先生一早就來,否則我們要渡不過江的。”
“天亮就來。”
他一邊說,一邊向門外急忙地走出去,留下蕙姑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