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叫他轉去借來,假如他父兄不肯。有錢的人容易借到,錢是要看錢的麵孔的!”
她說,
“兒呀,有15元,眼前也就夠了。”
瑀似罵的說,
“30元!少1元就和他絕交!媽媽,你明天向他說罷!”
但一邊心內悲痛的想,
“這是我的喪葬費!”
接著,氣喘的緊,大聲咳嗽了一陣。
於是他母親說,
“兒呀,你睡罷!你靜靜地睡罷!你還是一心養病要緊,其餘什麼,都有我在,不要你用心!你睡罷。”
一息,又說,
“兒呀,你為什麼氣這樣喘呢?媽害你了,要將林家叔婆的事告訴你。但你不要想它罷!”
瑀就製止他的氣急說,
“媽媽,我好了,我不是。因我沒有吃東西,不過不想吃。明天一早,媽,你燒好粥;我起來就吃!媽媽,你也去睡罷。我,你毋用擔心,憂愁,我好了。弟弟正依賴你,你帶他去睡罷。”
他母親說,
“他也不小了,自己會去睡的。你不要再說話,說話實在太費力。你睡,你靜靜的睡。我還想鋪一張床到這邊來,陪你,惟恐你半夜要叫什麼。”
而瑀半怒的說,
“媽媽,你又何苦!這樣我更不安心了。你睡到這間裏,瑀又要跟你到這間來,——他會獨自在那間睡麼?他而且很愛我的,不願離開我一步。但一房三人睡著,空氣太壞!媽媽,你還是那邊睡罷!時候恐怕有10點鍾了,不早了,我也沒有什麼話再說,我要睡了。”
“好的,”他母親說,“你睡,我那邊去睡。假如你半夜後肚餓,你叫我好了。”
“聽媽媽話。”
他答著,一邊就轉身向床裏。
於是他母親和弟弟也就低著頭,含著淚,走出房門。
他們一邊出去,一邊秋天的刑具,已經放在這位可憐的青年的麵前了!毒的血色的刑具嗬,他碎裂地心裏呼喊了起來,
“到了!我最後的一刻到了!”
就坐了起來。這時他並不怎樣苦痛,他從容地走向那櫥邊,輕輕地將櫥門開了,伸他魔鬼給他換上的鷹爪的毛手,攫取那一大塊剩餘的鴉片。
“唉!鴉片!你送我到另一個國土去罷!這是一個微笑的安寧與甜蜜的國土,與天地悠悠而同在的國土!唉!你送我去罷!”
一邊他想,一邊就從那桌上的茶,將它吞下去了!好像吞下一塊微苦的軟糖,並不怎樣困難。
到這時,他又滴了一二顆最後的淚,似想到他母親弟弟,但已經沒有方法,……
一邊仍回到床上,閉上兩眼,態度從容的。不過頭漸昏,腹部微痛。一邊他想,
“最後了!謝謝一切!時間與我同止!”
一個生命熱烈的青年,就如此終結了。
次日早晨很早,他母親在床上對瑀說,
“我聽你哥哥昨夜一夜沒有咳嗽過。”
“哥哥已完全好了。”瑀揉著眼答。
於是這老婦人似快活的接著說,
“鴉片的力量真好呀!”
一邊她起來。
時候七時,她不敢推她兒子的房門,惟恐驚擾他的安眠。八時到了,還不敢推進。九時了,太陽金色的在東方照耀的很高,於是她不得不推門進去看一看這病已完全好了的兒子。但,唉!老婦人盡力地喊了起來,
“瑀呀!瑀呀!瑀呀!我的兒!你死了?瑀呀!你死了?瑀呀!你怎麼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