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懺悔地回轉故鄉(2 / 2)

“阿珠,我想再進一步對你說,請你恕我,請你以我的話為最後的贈品。在你母親的身上,好似社會一切的罪惡都集中著;在你的身上呢?好似社會一切的罪惡都潛伏著。阿珠,你真是一個可怕的人,你真是一個危險的人,而且你也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在你的四周的人們,誰都引誘你,誰都欺侮你,你很容易被他們拖拉的向下!因此,你要留心著,你要仔細著,最好,你要凶凶地下手,將你母親的罪惡根本鏟除了,再將你自己的罪惡根本洗滌了,你做一個健全的向上的人,你能夠麼?你能殺死你的母親麼?阿珠,你做一樣克製毒物的毒物罷!你算是以毒攻毒的毒罷!你是無法做一個完全的善的人。在你這一生,已沒有放你到真美的幸福之路上去的可能了,你一想起,你會覺得可憐。但可以,你做一個克製毒物的毒物罷!這樣,你可以救你自己。阿珠;你能領受我的話麼?”

又喘了一息,說,

“阿珠,在今天以前,我永沒有起過愛你的心,你不要誤會。到今天為止,我相信你是個純潔的人,你是天真而無瑕的。但你呢,你也曾經忘記過你自己的了。你想從我的手裏討去一點禮物,人生的秘密的意義。但你錯誤了!你竟完全錯誤了!我能給你什麼嗬?我除出困苦與煩悶以外,我能給你半文的禮物麼?你要我的困苦與煩悶麼?因此,我拒絕了,我堅決地拒絕了!這是你的錯誤,你以後應該洗滌。你那次或者是隨便向我討取一點,那你從此勿再轉向別人討取罷!阿珠,你能以我的話為最後的忠告麼?”

他的聲音破碎而低,一時又咳了一咳,說,

“我也不願多說了!多說或者要使朋友們給我的回家的計劃失敗了。並非我切心要回家,這樣,是對不起這幾位朋友的賣力。他們要將我的身搬到死國去,我已允許他們了。阿珠,這幾位朋友都是好人,都是有才幹的人,都是光明磊落向上成就的人。唉,假如還有五分鍾的閑暇,我可以將他們介紹給你。但沒有這個閑暇了!”一邊轉頭向偉,但眼睛還是瞧著天花板的說,“偉,這是一個將下水的女子,你能不避嫌疑的救救她麼?”

偉是什麼也答不出來。於是他又說道,

“哈,我是知道以你們的力量,還是不能救她的。”於是又轉向清說,

“清,你能負責救一個從不知道什麼的無辜的女子的墮落麼?”

清卻不得已地悲傷的慢慢的答,

“我能。瑀哥,你又為什麼要說到這種地方去呢?你已允許我們,你可製止你的話了。”

“哈,”瑀接著又冷笑了一聲,說,“我不多說了。阿珠,可是你還是危險,你還是可憐!”

很快的停一忽,又說,

“現在,我確實不多說了,我心很清楚、和平。我最後的話,還是希望阿珠恕我無罪,領受我祝她做一樣克製毒物的毒物的願望。”

說到這裏,他息一息。四位朋友,竟迷茫的如眼前起了風雹,不知所措的。阿珠雖不懂他的話,卻也微微地跳動她的心頭。

房內靜寂一息,瑀又說,

“現在我很想睡,不知為什麼,我很想睡。但你們不容我睡了,將我的床拆了,被席擲了,不容我睡。”

這時阿珠突然開口說,

“到我這裏去睡一息罷,朱先生,到我這裏去睡一息罷。”

“不,不要。”瑀急答,她又說,

“有什麼要緊呢?媽媽敢罵我麼?你現在有病,又要去了,她敢罵我麼?船也不會準時開的,至少要遲一點鍾,很來的及,朱先生,到我這裏去睡一息罷。”

“我又不想睡了,不知為什麼,又真的不想睡了。”

阿珠自念似的說,

“有什麼要緊,你現在有病,又要去了,媽媽敢罵我麼?有什麼要緊。”

於是瑀說,

“不,我不要睡。我要睡,地板上也會睡的。”

阿珠默了一息,又問,

“你要茶麼?”

一邊又轉向他們問,

“你們也要茶麼?”

“不要。”

“謝謝。”

偉和清的心裏,同時想,

“怎樣奇怪的一位女子嗬!”

阿珠又微笑的孩子般說,

“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

“不要再見罷!”瑀說。

這時清惟恐他又引起什麼話,立刻愁著眉說,

“瑀哥,話完了麼?我們再也不能不動身了。”

“是呀,我們再也不能不動身了。話呢,那裏有說完的時候。”

偉也說,

“還是走了可以平安一切。”

“是呀,”瑀微笑的,“過去就是解決。進行之尾,會告訴人們到了解決之頭。否則,明天是怎麼用法呢?”

“那麼我們走罷。”清說。

“隨你們處置。”

這樣,佑就去叫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