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快絕一世的徐樹錚將軍”(1 / 1)

悼“快絕一世的徐樹錚將軍”

惡耗傳來,知道七年前曾與我們小有周旋的荊生將軍,竟不幸而為仇家暗殺了。這件事,真使我們無論為友為敵的,都要起相當的傷感。單就我的意思說,我以為暗殺總不是人間應有的事。雖然當初徐將軍之殺陸將軍,手段也與暗殺相差無幾,但若必須要在什麼事上都講起“禮尚往來”來,那就不免冤冤相報,將人間事弄成了一大堆的冤仇的集合。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們那裏還有生存的餘地:這就是我所以要悼徐將軍的重要的,而且是單獨的理由了。

其次,徐將軍也當然是“一世之雄”,可惜,“天不假年”,使他既不能“流芳百世”,並連“什麼萬年”也“功虧一簣”,刹那間就變做了“而今安在”。我們知道世間的不世出之怪傑,乃是天地間的靈秀之氣或惡毒之氣的結晶,但無論它是什麼氣,總是上天特地加工煉造的——猶之乎狐狸精之為物,也要有五百年的道行——那麼,我們上體天心,豈得不一灑傷心之淚呢?

再次,我們知道死的悲哀,實際不在死者本人而在其關係人,因為死者一死便了,關係人都從此大不得了。這樣,我們於是乎於是乎想出了許多大不得了的人了:——

其一,當然就是白宮裏的那位“內外感”聖人。他現在失去了一個右手,而那位:“赦婢璉妾”的貴左手,一時又有些麻木不仁,他老先生的悲痛,自不待言。我們對他,不得不敬謹致唁。

其二,乃是國外國內的一班歡迎歡送,忙得屁滾尿流的闊老。他們歡迎歡送的目的,本是路人皆知的,現在可竟落了一場空。嗚呼嗚呼,夫複何言!我們對他們,也該相當的致唁。

其三,是他的一百多個隨員,顧問,翻譯,參議,下至無量數的二爺三小子之類。他們現在“樹倒猢猻散”,“兩隻眼睛地牌式”,那末真正間架哉,阿要觸毒頭!我們對他們,自然也該一例致唁。

最後,便是東方的那一個貴國了!本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居留天津的該貴國人所辦的《天津日報》,登了兩段新聞,一段的題目是《叛將郭鬆齡的最後》,又一段的題目是《快絕一世的徐樹錚將軍》,哈哈,其喜可知,其喜可知!乃曾幾何時而“快絕一世”四字,竟成讖語!而可憐敝國的天,又不能趕快加工,替貴國在五分鍾之內,造出同樣的一個鞠躬盡瘁的忠臣來,這不是糟盡天下之大糕麼!我們對於貴國,也該重重重重重重重重重……的致唁!

(一九二五年除夕,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