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3)

深秋的風掠過霧蒙蒙的海麵,裹挾著絲絲寒意和潮濕,拍打著港城——這座位於中國大陸東南沿海的新興城市。

港城海關調查處情報科科長王步文從破舊的桑塔納轎車裏躬著身子鑽出,慵懶地伸伸腰,打個哈欠,慢騰騰地走向不遠處的海關大樓。

矗立在海邊的海關大樓是港城市的標誌性建築,長矛形的尖頂刺向青灰色的天穹,深咖啡色的鋁合金幕牆顯示著莊重和一種特有的威嚴。它與隔著一條海灣、在霧嵐裏時隱時現的觀音島遙遙相望,像一對熱戀著卻又無法走到一起的情人。

淺水灣是天然良港,是港城的聚寶盆,每天都迎來送走千百艘重噸位貨輪。同時,這兒也是港城的黃金地段,令無數房地產開發商垂涎。此時,海灣裏泊滿了船隻,隻有輪渡在不知疲倦地來回遊弋,間或發出嘶啞沉悶的汽笛聲。

王步文走到樓門前停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伸出長長的脖頸,仰起如斧砍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定定地看著鑲嵌在樓門上方的海關關徽。金鑰匙和商神仗似乎刺疼了他的眼睛,他微眯起雙眼,強製著自己的目光向上移動,最後凝視在樓頂端的報時鍾上。時鍾的紅字顯示的日期是1998年10月25日,長長的黑色時針正指向9點整。“當當……”報時的鍾聲驟然響起,驚得王步文一激靈,收回目光。他縮了縮脖子,抬腿走進樓門。“世紀末,世紀末……”他一邊嘟囔,一邊神情茫然地走進電梯。在電梯升起的同時,他突然想起自己已滿三十歲了,用世俗的說法就是到了而立之年,可他卻恰恰在此時成了失敗者。頓時,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和頹敗情緒在周身彌漫開來。他悠悠地吐出一口氣,身子軟軟地倚在電梯門上。

觀音島上,天華休閑中心網球場正在進行著一場別開生麵的混合雙打。天華電子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廖凱精神抖擻地來回奔跑,左衝右突,揮拍擊出的球淩厲而又頗具氣勢,顯出一股霸氣,一種王者風範。與廖凱搭檔的是女友楊冰,球風與廖凱截然相反,陰柔粘滑,擊出的球刁鑽古怪,忽長忽短,時左時右。然而對手的球技並不在他們之下,尤其是那位身材壯碩、肌肉隆起的中年男子更加了得,擊出的每一個球都頗具威脅,令廖凱手忙腳亂,防不勝防。幸虧與這位網球高手搭檔的女子稍弱了些,才勉強打成個平手。這位年輕女子雖然球打得綿軟無力,幾個球下來就要氣喘籲籲地休息片刻,但她絕對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女。高挑勻稱的身材和豐滿得恰到好處的三圍在奔跑中如風擺楊柳,細碎的汗珠從光潔的額上沁出,似凝脂般圓潤透明。她嬌軟地揚起雪白的手臂擊回一個球,便露出一副搖搖欲墜的媚弱之態。中年男子連忙適時地舉拍作了個停球的手勢,上前攙住搭檔。

廖凱笑嗬嗬地隔著球網大聲說:“嚴關長,棄權了就意味著認輸啊!”

嚴展飛也笑著回應,“好好,我們認輸,今天我來做東。”

楊冰繞過球網跑過去擁住那位有氣無力的女子,低聲問:“曉潔,你沒事吧?”

馮曉潔乜斜著眼角,忽閃著長睫瞥一眼嚴展飛,輕輕地點著頭,連聲說“沒事沒事”。

廖凱和嚴展飛並肩緩步走進網球場旁邊的休息室,楊冰挽著馮曉潔跟在他們身後。落座後,服務生送上飲料,然後很謙卑地躬身退出。

嚴展飛抬腕看看手表,對廖凱說:“房副市長又遲到了,今天這酒可是非罰不能過關呀!”

廖凱啜了口飲料說:“今天是你做東,當然由你說了算,我全力配合!”他說罷似乎又想起什麼,俯過身去,“你早上在電話裏說有事要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嚴展飛“哦”了一聲,舉手往後捋了捋頭發,慢條斯理地說:“你的那位鐵哥們要有新工作了。”廖凱睜大眼睛看著嚴展飛問:“你的意思是說步文要調出調查處?”嚴展飛點點頭。廖凱急切地問“你們準備安排他去幹什麼?”

嚴展飛側臉看著馮曉潔,心不在焉地隨口說:“到以前的海關學校、現在的培訓基地去做後勤工作……”馮曉潔似乎察覺到嚴展飛在睃視她,回眸一笑,嚴展飛也聳動濃黑的眉毛笑了笑。

廖凱幽幽地歎口氣,自語般喃喃說:“王科長真是可惜了,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可他就是不聽勸!”他見嚴展飛沒有反應,伸手扯扯他的衣袖,湊過身去,懇切地說:“嚴關長,步文還是很有能力的,他學的是偵查專業,你能不能……”

嚴展飛揮揮手打斷廖凱的話說:“廖大董事長,你就別為難我了,我已經手下留情,沒給他處分啦!再說我畢竟隻是個副關長兼調查處長嘛!”廖凱搓著雙手,表情有些無奈。嚴展飛伸出手指彈了彈廖凱手中的易拉罐,略略提高聲音說:“你還是全力以赴經營你的天華吧,別浪費那些沒用的心思。你不是說要在進入21世紀時創過百億大關嗎?這才是正事。別因小失大,辜負了我們這些人的期待啊!”

廖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慢慢抿緊雙唇,默默地發起了呆。

外麵響起車鳴聲。嚴展飛欠欠屁股對廖凱說:“是房副市長到了,你這位大董事長還不快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