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圖恢複冒當河工差 巧逢迎壟斷銀元局(2 / 3)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早又過了三四個月,河工合龍了,製台的保折出去了。不多幾日,批回到了。別的與這書上不相幹的,不要提他,單說苟才是賞還原官、原銜,並賞了一枝花翎。苟才這一樂,樂得他心花怒放!連忙上轅去叩謝憲恩;一麵打電報到南京,叫彙銀來,要進京引見。不日銀子彙到,便上轅稟見請谘,恭辭北上。到京之後,他原想指到直隸省的,因為此時京裏京外,沸沸揚揚的傳說,北洋大臣某人,聖眷優隆,有召入軍機之議,苟才恐怕此信果確,不難北洋一席,又是調來南京那魔頭,我若指了直隸,豈非自己碰到太歲頭上去。因此進京之後,未曾引見,先走路子,拜了華中堂的門。心中一算,安徽撫台華筱池,是華中堂的堂兄弟,並且是現任北洋大臣的門生,因此引見指省,便指了安徽。在京求了新拜老師華中堂一封信;到了天津,又求了製台一封信。對製台隻說澆裹帶得少,短少指省費,是掣簽掣了安徽的。製軍自然給他一封信。苟才得了這封信,卻去和冒士珍商量,不知鬼鬼祟祟的送了他多少,叫他再另寫一封。原來大人先生薦人的信,若是泛泛的,不過由文案上寫一封楷書八行就算了;要是親切的,便是親筆信。但是說雖說是親筆,仍由代筆文案寫的。這回製台給他的信,已是冒士珍代筆的了,他卻還嫌保舉他的字眼不甚著實,所以不惜工本,央求冒士珍另寫一封異常著實的,方才上轅辭行,仍走海道,到了上海。先去訪著了童佐訚,查考了銀元局的章程,機器的價錢,用人多少,每天能造多少,官中餘利多少,一一問個詳細。便和童佐訚商定,有事大家招呼。方才回南京去,見了婆子,把這一年多的事情,約略述了一遍。消停幾天,便到安慶去到省。

安徽撫台華熙,本是軍機華中堂的遠房兄弟,號叫筱池。因他歡喜傻笑,人家就把他叫渾了,叫他做“笑癡”。當下苟才照例穿了花衣稟到,一麵繳憑投信,一麵遞履曆。撫台見有了一封軍機哥哥的信,一封老師的信,自然另眼相看。並且老師那封信,還說得他“品端學粹,才識深長”,更是十分器重。當下無非說兩句客套話,問問老中堂好啊,老師帥好啊,京裏近來光景怎樣啊,兄弟在外頭,一碰又七八年沒進京了,你老哥的才具是素仰的,這回到這裏幫忙,將來仰仗的地方多著呢,照例說了一番過去。不上半個月,便委了他一個善後局總辦。苟才一麵謝委,拜客,到差;一麵租定公館,專人到南京去接取眷屬。一麵又自己做了一個條陳底稿。自到差之後,本來請的有現成老夫子,便叫老夫子修改。老夫子又代他斟酌了幾條,又把他連篇的白字改正了,文理改順了,方才謄正,到明日上轅,便遞了上去。他是北洋大臣保說過“才識優長”的,他的條陳撫台自然要格外當心去看。當下隻揭了一揭,看了大略,便道:“等兄弟空了,慢慢細看罷。”苟才又回了幾件公事,方才退出。

又過了兩天,他南京家眷到了,正在忙的不堪,忽然來了個戈什,說院上傳見。苟才立刻換了衣冠上院。撫台一見了便道:“老兄的才具,著實可以!我們安徽本來是個窮省分,要說到理財呢,無非是往百姓身上想法子。安徽百姓窮,禁得住幾回敲剝。難為老兄想得到!”苟才一聽,知道是說的條陳上的事情。便道:“大帥過獎了!其實這件事,首先是廣東辦開的頭,其次是湖北,此刻江南也辦了,職道不過步趨他人後塵罷了。”撫台道:“是啊。兄弟從前也想辦過來,問問各人,都是說好的,甚麼‘裕國便民’啊,‘收回利權’啊,說得天花亂墜;等問到他們要竅的話,卻都棱住了。你老哥想,沒一個內行懂得的人,單靠兄弟一個,那裏擔代得許多。老哥的手折,兄弟足足看了兩天,要找一件事再問問都沒有了,都叫老哥說完了。”苟才此時心中十分得意,因說道:“便是職道承大帥栽培,到了善後局差之後,細細的把曆年公事看了一遍,這安徽公事,實在難辦!在底下當差的,原是奉命而行,沒有責任的,就難為上頭的籌劃;所以不能不想個法子出來,活動活動。”撫台道:“是啊。這句話對極了!當差的人要都跟老哥一樣,還有辦不下來的事情嗎。但是這件事情,必要奏準了,才可以開辦。你老兄肯擔了這個幹紀,兄弟就馬上拜折了。”苟才道:“大帥的栽培,職道自然有一分心,盡一分力。”撫台喜孜孜的,送客之後,便去和奏折老夫子商量,繕了個奏折,次日侵晨,拜發出去。

苟才上院回家之後,滿麵得意,自不必說。忙了兩天,才把一座公館收拾停當。那位苟太太卻在路上受了風寒,得了感冒,延醫調治,迄不見效,纏綿了一個多月,竟嗚呼哀哉了。苟才平日本是厭惡他悍妒潑辣,樣樣俱全,巴不得他早死了,不過有姨媽在旁,不能不幹號兩聲罷了。苟才一麵料理後事,一麵叫家人拿手版上轅去請十天期服假。可巧這天那奏折的批回到了,居然準了。撫台要傳苟才來見,偏偏他又在假內,把個撫台急的了不得。苟才是撫帥的紅人,同寅中那個不巴結!出了個喪事,吊唁的人,自然不少。忙過了盛殮之後,便又商量刻訃,擇日開吊,又到城外一個甚麼廟裏商量寄放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