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西湖玩月續春遊(1 / 2)

第十二回 詩曰:

富貴由來自在天,達人識破始悠然。

好花千樹終須落,明月一年得幾圓。

有酒莫教杯放去,進山且與日留連。

滄桑變幻知何盡,行樂春秋便是仙。

且說柳友梅自別了春花女,回到寓所,不覺神情恍惚,如在夢裏。暗想道:夜來若主意一差,豈不前功盡棄,幸喜還把握得定,隻是我看此女姿容如名花係念,情思如飛鳥依人,使我心醉魂銷,於梅雪姻緣外又添出一段想思之苦。不一時,隻見抱琴隨著竹鳳阿一同來到寓所。竹鳳阿道:“昨見華翰寵頒,不知吾兄要銀何用,及問尊使,方知吾兄成此盛德之事,小弟亦樂觀其成。為此親自送來。”說罷,便叫抱琴取出銀子。竹鳳阿道:“銀子倒是乙百在此,恐吾兄資李缺乏,因此多帶幾兩,以足吾兄之用。”柳友梅道:“吾兄慷慨如此,真不減鮑叔之高情矣。”柳友梅就將五十兩,叫抱琴送到李媽媽家去。卻說春花女別了柳友梅進去,對著母親道:“世間有這樣好人,昨夜我幾番勸誘他,他並無邪念,好一個正人君子。及至孩兒把終身相托,他又許我明行婚娶,若負前盟,有如此月。深情厚德,真令人寤寐難忘。”李老婦道:“柳相公行如此陰德,又如此多情,他日前程萬裏,正未可料。我兒即做他一個婢妾,也有榮耀。”正說間,隻見抱琴已將五十兩頭送來。李老婦連忙接住道:“世上難得你相公這樣好人,老身舉家感戴。”抱琴道:“我家相公生平極肯濟人患難,凡遇人有事,就像自身上的一般。”抱琴交付了銀子去了,李老婦就把銀子去納足了官,上下使用,又去了數金,真個錢可通神,就放了李半仙出來。這一番父子團圓,夫妻完聚,那一個不感柳友梅的恩德。次日,李半仙也親自到柳友梅寓所拜謝不提。正是:

濟人須濟急,救人須救徹。

不有拿雲手,網羅誰解結。

且說柳友梅自救了春花女一家,冥冥之中又添了許多陰德。囊資短少,又喜有竹鳳阿乃是一個好施的朋友,與他一力周旋,雖姻緣成就,不在他的心上,卻記春花女之言,與母親慈訓暗合,遂安心讀書,以圖進取。卻好提學考過,發案日,學院李念台麵行發落,把柳友梅的文字大加稱賞,高高的又取了一個第一。隻因科考一日,不見了劉有美、張良卿,及發案日,又不見二人,柳友梅甚不放心,細細打聽,方知已同進京納監去了。時光易過,倏忽之間,早又秋試之期。柳友梅隨眾應試,就約了楊連城、竹鳳阿等一同赴試。到了八月十五日,三場完畢,柳友梅出來,對著楊連城、竹鳳阿道:“今試事已畢,揭曉又還有幾日,功名自有天命,當此秋光皎潔月華明媚之時,西湖之景比春日正妍,洵可樂也。”竹鳳阿道:“文戰已畢,正宜登山臨水,以洗滌塵襟。”楊連城道:“好,舒秋興以續春遊。”三人各各有興,柳友梅便叫抱琴發了行李,鼓棹往西湖遊玩。這一番再來,西湖景致,比那二月間更自不同。但覺江流有聲,斷橋垂露,山高月小,波清煙素。是日八月既望後,月光正圓,放舟至湖,天影將暮,三人到了,心快神怡,把酒臨風,豪興自別。但見:

銀湖明月,空濛萬丈水光寒;極棹笙歌,宛轉數聲山樹碧。長煙橫,素練迷離,繞堤畔殘楊;秋氣斂,晴空皎潔,擬斷橋積雪。金風動,玉露浮,疑是廣寒宮闕通;碧梧深,素波靜,恍如皓魄女仙來。正是:春來花柳還如昨,秋湖山色便不同。

柳友梅看了,想起當日湖上題詩的事,便對楊竹二生道:“湖上題詩,舟中窺美,曾幾何時,湖上頓易,風景雲殊,如同隔世,不知玉人飄泊,今又在何處也。”竹鳳阿道:“人有悲歡,月常圓缺,世事奇奇怪怪,安能無變易之理。且從來好事多磨,良緣難遂,然佳人才子,實天作之合,又非人可預度。”柳友梅道:“但恐世態似秋雲,人情如活水。我想老劉與常輩何等相知?隔日尚爾同舟,明朝就如敵國,人心難測,一險至此,安知今日他不另起風波?”竹鳳阿道:“隻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何益處。”三人把酒對月,又賞玩一回,不覺夜色將闌,籟聲漸寂,湖上遊船,略略稀少。柳友梅又同著楊連城、竹鳳阿,複攜酒到蘇公堤橋上,把紅氈鋪下,三人席地而坐,飲酒望月。但見萬裏無雲,月光如洗,不一時,彩霞鬥豔,華色爭妍。原來月是太陰之精,到得秋氣皎潔時際,白帝司令,金風一動,便華采異於常時。是夜更闌人靜,雲霞湊集,那月裏的精神發見出來,便結成一團華彩,千層秀麗,分外光明。柳友梅與楊連城、竹鳳阿望見,疑是月裏嫦娥裁下的綾羅綿繡,又似那廣寒仙子舞罷的霓裳羽衣。正是:

未曾身到蟾宮裏,如在瑤台瓊屋中。

柳友梅看見歡喜不盡,便對楊竹二生道:“昔賢蘇東坡中秋望月,曾有二詞,一首是念奴嬌,一首是水調歌頭,詞中意思,若先獲我心者。試歌一遍,與二兄飲酒何如?”楊連城道:“得兄豪興如此,真不辜負好月。”竹鳳阿道:“柳兄意思,莫不是要借東坡詞句,一吐胸中浩氣麼?”說罷,柳友梅便把東坡二詞歌道: 《念奴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