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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的秋千架下,白發蒼蒼的薑月微半躺在同樣白發蒼蒼,胡須銀白的陸璟懷中。
倆人已經同是朝枝之年的老人,薑月微這些年最先送走了父母,之後是姐姐姐夫們。
後來還有春河陸風,熟悉的親人一個個都離她而去,不過她們是幸福的薑月微並沒有很難受。
就像她覺得如今自己的大限已至,不過是走到了人生的另一個盡頭,兒女們紛紛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除了陸璟她無牽無掛。
“別傷心了,我走之後你千萬別遷怒太醫,他們都說了我是走到了大限,更沒有受病痛折磨,你該為我開心的。”
薑月微半月前就常常精力不支的暈倒,太醫幾次沒有查出來什麼毛病,但她能清醒的日子越來越短。
後來她能一睡一天才醒,以前陸璟就怕她身子不好,經常半月的讓太醫給她請平安脈,所以半輩子來很少有什麼未及時治療的大病。
相比較陸璟後來經常的頭疼腦熱,她算不錯的。
這次暈倒後,太醫亦沒有發現什麼症狀, 就在前幾天太醫才診治出她身體在衰敗,說是大限已至。
對於死亡薑月微自己沒有太多恐懼的,旦夕禍福,生命無常都是天命。
八十歲已經是大部分普通人的極限了,她很滿足,她就是怕陸璟在她去後會牽連太醫。
這段時間陸璟為了讓太醫給她續命,一直催著太醫研製吊命的藥物,她吃過一部分全無藥用。
太醫被陸璟貶了一批又一批,這還是有她勸的,她怕她死後陸璟會直接殺人。
“你如今早退位成太上皇了,我們的朝瑰在前麵你不能讓她為難。”
“如今朝堂換了,早不是你那批說罰就罰說貶就貶的庸臣,她們的律法裏可不善待皇親國戚。”
“你這個太上皇可別到了最後,成了古今頭一個讓臣子廢封號的皇帝。”
“她們敢。”陸璟冷哼一聲。
他這些日子不敢離薑月微半步,看她昏迷不醒不敢喊又不敢不喊,生怕她被自己驚到,又生怕她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他許久沒有聽到薑月微能一下跟他說這麼多話了,但每一聲都像刀割一般在他心頭淩遲。
仿佛今天會出什麼大事。
而後陸璟歎了口氣,摸了摸薑月微如今雖白但依舊濃稠的發頂蒼涼一笑。
“朝瑰如今很好,別擔心,她手中的那些人也都很好,我們當初給她準備的那些不過是皮毛,這麼多年都靠她自己走出了步子。”
“我,我不會殺人的,唉,這麼些年,除了那些該死的,我還真沒殺幾個人,嚇唬他們的罷了,怕他們對你不盡心。”
“放心吧,我聽你聽了一輩子的話,不會殺他們的。”
忽的,他望著眼前一處不停飄落的桃花樹,唉聲歎氣。
“三娘,今天的桃花怎麼盡往地上落,才三月怎麼就掛不住枝頭了,我去給你摘一朵最好的吧。”
陸璟想起身摘一朵桃花鬢在薑月微發間,不防剛想起身懷中的人瞬間軟了身子。
他倉惶回頭扶住,盡量把薑月微的身體托直,薑月微已然知道今天是她的大限了。
她最後囑咐:“還有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