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如洗的草地上，小鬼睡著一般閉著雙眼仰躺著，呼吸安穩，臉頰紅潤，隻是眉間，略有一些煩惱之色。不過話又說來，任誰被一劍穿心，釘死在這山寒水冷的荒郊野外，估計誰也不會有什麼好的心情。這繁華塵世，或有苦難，但總歸是喧囂美好，父母妻子，愛恨情仇，少有人割舍得下。
小鬼身上，破爛的紅棉襖依然被他穿著。這身軒轅山莊帶出來的衣物，和小鬼一起曆經磨難，眼看就要壽終正寢。李君無也曾給過二小別的衣物，但是不知什麼原因，女魃和小鬼都未曾換過。這兩個孩子，終歸是不明白，有形之物，始終會有損壞的一天，隻是時間或長或短罷了。一如現在，女魃身上那身同時在夢娘的巧手下製作出來的紅棉襖，依舊是半新無損的模樣，而小鬼這一身，被甩下馬車滾過一路，裂痕處處，灰塵遍布，不出意外，以後卻是穿不得了。
自老婦離奇身死，直到如今，時間似乎悄悄走過了許久。久到，那些慢吞吞往他傷口裏鑽的鮮血，已然走完了最後一程。恐怖的傷口神奇地愈合如初，最後一處位於小鬼的一隻手臂上。自血液鑽進去後，皮肉翻滾著愈合，偏偏這時，傷口愈合到一定的程度，竟是慢慢停止，留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在小鬼的手上，雖然沒有鮮血流出，但是看上去還是有些嚇人。
地上的小鬼安靜地像休息一樣，微風吹來，身邊的雜草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一隻麻雀湊樂似的從小鬼上空靈敏地扇著翅膀飛過。突然，看上去毫無知覺的小鬼直直地朝天空伸出了張開的手，天上的麻雀頓時發出一聲悲鳴，如同失去飛行能力一樣筆直地從天空掉下，正好掉入小鬼的手中。孩子胖乎乎的小手緩緩抓緊，麻雀不知道逃跑似的任由五根指頭扣住它的身體，隨著幾聲骨頭碎裂的聲音，它雙眼暴突，全身沁出鮮血在那手上，而小鬼手上開頭一直不肯再愈合的傷口，這回仿佛得到了某種幫助，一點一點合並開來，直到看不到半點受傷的痕跡。
草地上不曾滴下絲毫鮮血，麻雀幹瘦的屍體就像被吸幹淨了全身的水分。它披著羽毛躺在那隻不再那麼用力的小手中，乖乖地隨著它無力地落回小鬼的身側。孩子和麻雀不再作聲，呼呼的風兒唱著安眠的樂曲，似乎他們，都睡了。
輝煌巨大的宮殿裏，人影重重，高高的黃金王座上，它穿著大紅袍子，穩穩地坐立著，平靜之下，隱藏著深深嗜血的興奮。無數麵孔模糊的人匍匐在它的腳下，它信手一招，又有無數人潮水一般地退下。
殿外響起了叮鈴叮鈴的走路聲，百來名身披鎖鏈的人，在皮鞭的抽打下，默不作聲地走進了這裏，走到了它的腳下。一陣喝罵響起，囚徒們被踢彎了腿腳，身不由己地在它麵前跪成一片。喝罵的執行者們這才向它恭敬地鞠躬，小心地後退出它的視線。
它將狼狽不堪的眾多囚徒放進眼裏，嘴角露出殘暴的笑容，如貓戲老鼠一般向他們問道：“……”
它發出一種讓人如看話劇一般，聽不清也看不懂的聲音。而下麵的囚徒在它那樣說之後，無不臉色惶恐，嚇得四肢著地，連連退出身子，似乎直希望自己在它的麵前成為透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