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消失後又轉過頭,仿佛我觸碰到了他傷心事,頭低著一直看地上自己黑色的板鞋,過了好一會,聲音微變的說:“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說以後誰成了我的姐姐或者哥哥,叫我送給他們,這樣他們就不會欺負我了。”
我心下一抖,泛出一股莫名的疼惜感湧在胸口,不上不下哽得難受。原來這裏還有比自己更沒有安全感的人,他說的話跟他的年齡是那麼的不符合,但他卻很勇敢地邁向了新人生的第一步,我漸漸的有些慚愧,跟他比起來,我心裏的害怕、怯懦又算得了什麼。
我伸出手搭在他弱小的肩膀上,笑著說:“以後有誰欺負你,告訴我,我幫你。”
他頭一抬,眼神透著驚訝,不敢確信地看著我,遲疑地說:“真的嗎?”
我點著頭,他猛然間嘴角一扯,笑容再次出現,我心裏也跟著一暖,這小家夥,總是突然笑意滿滿又突然暗自神傷,搞得我都看不懂他弱小的心房裏想著什麼東西。他開心的說:“好,如果有人欺負姐姐,我也保護你。”
我苦笑地看著他,心裏一絲暖流又竄到心裏,就這樣,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陌生的組合家庭中,陌生的人群裏,我有了第一個說話的朋友。
就在我們敞開了心扉,笑看著天空,不遠處的人群裏有人衝著我們這邊喊,喊的是屬於這個城市的獨特方言,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反正我聽不懂。
小磊站起來,看著我,說:“姐姐,他們讓我們倆過去。”
我給了他一個笑容,站起來,伸出手搭在他伸出的小手上,說了一聲‘好’,看著那群個個興奮的人,不管前方是什麼,以後的日子是什麼,至少現在,我不再是孤單的。
在我看來,屋子裏所有的人都是怪怪的,好像在審視物品好壞一樣審視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當我們走到客廳中間的時候,我看見媽媽和那個應該姓顧的男人,坐在了客廳中間桌子的兩邊。媽媽笑得很擔心,我在想,她也在害怕吧,依我的性格能好氣的站在客廳已經不錯了,還能指望我聽從安排,禮數周全到馬上適應這裏的風俗。
媽媽的擔心是對的,我從能記事開始,就跟她不對付,她常找算命的來測八字,得出的結論永遠都是我們八字不合,屬相相生相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聽信了迷信,還是覺得算命人說的很對,反正從那以後,她不再給我好臉色,隻是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不讓我餓著凍著就好。
而我不跟她好好相處,最主要的矛盾是因為我的父親,父親是公認了一輩子的好好人,脾氣好、態度好、人品好,三好旗下的好好先生。不管是誰家要請人幫忙,隻要爸爸有時間,都會去,而別人常常會耍點小聰明,總是能讓他白幫忙就白幫忙,也是因為這樣,媽媽會經常打罵他,而爸爸總是一笑而過,也從來不會還手。不但做到了撐起整個家的支柱,更會做好飯菜,收拾好家務,把媽當成女王一樣的照顧。而她,在我看來,她不但不會感激,反而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
不過,在媽的心裏也有重要的人,那些人就是她的娘家人,我的外婆、二姨、三姨和小舅。
外婆,典型的貧農階級過來的人,小時後的戰亂讓她沒有美好的童年,好不容易解放,又趕上了六十年代初的災荒,好不容易勒緊褲腰帶挨了過來,嫁給了我外公,可外公又是典型的地主階級思想,雖然被緊趕上來的文化大革命消磨了脾氣,可還是一幅少爺態度,什麼都不幹。自然,為了生活下去,地裏所有的農活落在了外婆身上。而那時,外公還有一個聾啞的弟弟,跟著白吃飯。
所以,鄉下的封建思想還是根深蒂固在他們的腦海裏,兒子,是唯一能站穩家裏地位的砝碼,也是傳宗接代的義務。
在有了三個女兒後,迎來了小舅的出生,而那是,外公已經接近五十歲了。所謂老來得子,這個寶貝疙瘩自然就是家裏所有人的心頭肉,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掉了,又自然而然的是,所以的家務活猶如接棒一樣落在了媽媽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