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好劍聞聽後心冷風嗖嗖,回頭反擊已來不及,後心隻覺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整個人瞬間跌入滾燙的染池裏。他在煉藥爐經千錘萬煉本已不懼任何武力的威脅,任何上乘的內外功隻傷他皮毛而已,然而這染池裏的沸水卻倏忽鑽入皮肉,燙得他渾身打顫,不由自主的嚎叫出聲。他運勁想鑽出水麵,誰知這染池底下居然濕滑異常,他腳跟還沒站穩,又一巨網兜頭罩下來。他力大無比,撕開巨網也不是難事,可是滾燙的沸水燙得他在池中亂吼亂舞,漸漸失去了知覺。
玉兒隔著蒙蒙的水汽,看著在沸水裏像隻困獸般掙紮的張好劍,冷冷道:“這個染池是專為你而挖的,底下由兩百個染坊工人日夜不停的添炭燒水。我這身皮衣不是防你的毒,而是怕自己掉進池中燙死,由這皮衣好歹也能死得慢一點。我現在需要的是你身上的毒血,你的皮肉任何刀劍都無濟於事,就委屈你的眼睛了……”
玉兒看著這隻醜陋的困獸不再掙紮,呻吟聲漸漸低了下去,靜佇池邊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
幾個鯨鯊幫的弟子拉著網,把張好劍拖近池沿。玉兒取出匕首,刺穿張好劍的雙眼,黑色的血汁汩汩流出。玉兒吞入體內,一絲清涼在體內緩緩彌散開來,果然是解毒良藥。
玉兒真想把這消息告訴姑婆,她這會兒說不定正千辛萬苦在找解毒藥,玉兒也想快點告訴蕭陽,想到蕭陽,盤踞的思念如浪潮般湧來,她怔在霧氣的氤氳的染坊裏不知所措。
玉兒道:“我會奉養你的老母。”又對鯨鯊幫弟子道:“多謝各位,就地就將屍體焚毀了迅速掩埋,此人的屍體亦有毒。”看著鯨鯊幫眾人將屍骨埋入地下,玉兒才放心轉身離去。
玉兒憑欄遠眺,襄陽城早春氣息彌漫,無知無畏的迎春花在料峭的春寒裏綻出一簇又一簇璀璨的金黃。玉兒默然無語,一年之期,春寒、夏殤、秋韻、冬寂,很快就會過去。
“你身上的烈毒已解,你可以隨時離開這裏。”史嵩之站在玉兒身後道。
玉兒早已察覺他站在身後,可是她就是不想回頭理他,直到史嵩之開口說話。
“你我有約在先,不到一年之期,我不會走的。”玉兒目光疏散,依舊望著雲霧迷蒙的遠山。
“我守著你這個木頭美人實在沒意思。我熱鬧慣了,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還沒有哪個女人會不朝我看一眼,她們也不敢,可是除了你。”說到這個“你”字,史嵩之已縱到玉兒身側,目光灼灼相望,竟有說不清的淒苦。
玉兒心想,也許會感動於史嵩之的這份苦情,但是不會愛上他。她頷首相望,歉疚道:“你不是就喜歡我不理你嗎?倘若我理你,你也會看都不朝我看一眼。”
史嵩之輕輕抬起玉兒下巴,盯著她脫俗傾城的容顏,苦笑道:“你的話真是奇怪。”他俯身低下,在玉兒光潔的額頭上細細地吻了吻,放下道:“今晚有川蜀都督吳將軍贈送的兩個美姬相陪,能歌善舞,通曉音律,你不喜歡熱鬧,但是不凡和她們聊聊音律。你一天到晚悶在這白玉樓,我怕把你悶餿了。”
玉兒莞爾一笑:“我不喜歡說話,等一下說錯什麼得罪了兩個美人就不好了。況且夏天沒到,我這盤菜也不會就這麼餿了。”
史嵩之捏了捏玉兒臉頰,笑道:“你是我的菜,我卻不是你的菜。”說罷,瀟灑地搖著身子,款款下樓去。
玉兒喃喃道:“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你從不曾來過,我也從不曾出現在你的世界!”這是對他還是對蕭陽,她自己竟不得而知。
世事浮沉念空閨,紅塵飛舞看落花,人世緣如水,笑談紅塵散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