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洛陽城,透著一股靜謐,仿佛與世無爭的隱者,讓人雖置身其中,卻絲毫感覺不到它應有的繁華與喧囂,尤其是這樣的深夜,偌大的城池中除了雪花輕巧落地的聲音外再無聲息,整個世界蘊著一股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寂靜中,隱約顯現著縷縷殺機。城市的西北角,佇立著這座城市中宏偉僅次於城主府的建築——洛水鏢局。作為大周帝國四大鏢局之一,其底蘊深不可測,說句富可敵國亦不為過,總鏢頭洛遠,更是實力達到驚世駭俗境界,站在帝國實力頂端的強者。洛遠年近五十,育有兩子,長子名千山,年僅二十,實力卻是出類拔萃,次子名淩瀾,年僅十三,自幼體弱,不曾習武,但此子生來不凡,出生之時,洛水鏢局周圍方丈之地,雪覆三尺,積月餘而不化,世人以之為奇,謂之雪公子。雪公子,洛淩瀾。所謂,洛上人如雪,公子世無雙~淩瀾剛剛十三歲,雖不習武,但那一份樣貌卻是當的起此句,公子無雙,當真無雙。其才氣更是洛陽聞名,君不見,一句“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風靡洛陽城,無數才子佳人為之折腰,一句“長安七夜雪,洛陽幾度春?”引當朝狀元軀身以見禮,洛陽城中當真無人不曉,洛水鏢局那個畫中出來的公子,那個畫一樣的公子。更夫的梆子已經敲過了三更,夜,深了。城中早已宵禁,但街道盡頭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群黑衣人有序的襲向洛水鏢局仍舊燈火通明的莊門,一行人踏過雪麵,卻是沒有任何痕跡留下,顯示出這行人極其高明的功夫,不一會兒,鏢局中,傳出了大漢的呼喝聲,婦女孩子的呼救涕哭聲,再之後,洛陽城,又恢複了平靜,隻留下火光衝天的洛水鏢局,與滿天風雪……次日,一條消息傳出,洛陽城洛水鏢局一夜之間滿門遭人屠盡,洛總鏢頭身首異處,帝國震驚,現場查明,洛水鏢局除兩位公子下落不明外,門宗盡滅,一時間,朝堂震怒,下令全國徹查,帝國上下,人人自危。但那夜發生的慘案卻仿佛僅僅隻是個噩夢一般,沒有任何蹤跡可查,慢慢的,人們淡忘了那個夜晚,淡忘了當年四大鏢局之一的洛水鏢局,淡忘了那宗震驚全國的慘案,當然也淡忘了那個如雪一般的公子,隻有洛陽金鳳樓牆壁上,那首遺世獨立的詩,還提醒著騷人墨客,才子佳人們,有位雪公子,雪般清高,雪般淩瀾。“洛上人如雪,公子世無雙。依稀千裏夢,何處見淩瀾。”帝國西北,極寒之地。帝國四大死地滄浪冥海、雲終雪山、不歸密林、萬壽深淵中最為神秘的雲終雪山上,大雪綿延數百裏山脈,積年不化,山上人跡罕至,當真是玲瓏寶地,不為人知。而此時,在其主峰遏雲峰峰頂之上,漫天風雪中,卻是跪坐著一個白衣少年,刀削的麵容,剛毅的臉龐,齊肩的長發,還有那無神的讓人心疼的雙眸,混著雪山的清冷,出奇的契合,仿佛他本來就是一座山上的雕塑,亙古長存。驀的一陣冷風吹過,少年的背後就像突然出現一般顯現出一道蒼老的身影,白發,白眉,白須,白衣,好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但此時,這個老人的麵上卻滿是陰沉,欲言又止的望著少年,幾欲開口,卻又化作一聲輕歎……少年終是有所察覺,淡漠的回首,沙啞著問道:“我兄何在?”,老人一頓“你知道我是誰嗎?”少年轉身,直視老人雙眸,語氣不變:“我兄何在?”,老人沉默半晌,又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何救你?”少年微微搖晃著站起身來,聲音顫抖著問道:“我兄…何在?”,老人無奈的長歎一聲,低頭不語,少年的臉卻是愈發的蒼白,但不一會兒又猛然變的紅潤,驀的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父已死,我母又亡,我兄更故,賊老天!留我作何?留我作何!經倫滿腹詩萬首,鐵劃銀勾詞不休。來世寧為百夫長,更勝執筆一書生!哈哈哈,哈哈……“笑著笑著,卻是一口逆血噴出,萎盹倒地,生息漸弱。老人見狀,連忙上前抱起少年,抬步往身後一座小屋中奔去……雪山上恢複了平靜,隻留下少年如同杜鵑涕血般淒涼的長笑,久久回蕩………這少年正是家宗遭絕的雪公子——洛淩瀾,當夜洛水鏢局大難,洛遠命洛千山攜其弟出逃,就在洛千山不敵追兵,奄奄一息之際,一白衣老者出手救下重傷昏迷的淩瀾,而洛千山將幼弟托付與老人,自己卻落得個墜下山崖,屍骨無存的下場……老人來不及救援,隻得帶著洛淩瀾逃了出來,到了雲終雪山之上,方才躲開黑衣人的追殺。又悉心救治,才救醒了洛淩瀾,誰知他這一醒,卻仿佛著魔一般,每日枯坐雪山之上,不言不語,不食不寢,一坐就是三日,今日忽然開口,竟然吐血倒地~老人看著昏迷的少年,不由的長歎出聲:“一夜之間,家門喪盡,癡兒,真是苦了你了,哎,此番能否回生,就隻能看你的造化了,老夫行走江湖四十餘年,見慣生死,你這小子,倒叫我不忍輕棄,罷罷罷,若是明日你還有命在,我拚著一死,也定救你性命……“言罷,撫須出門而去,他沒有看到,床上的人在聽到家門二字時,手,輕微的抖動了一下。第二日,當老人忐忑的步入小屋,他驚愕的發現,少年淡漠的坐在床邊,直直的望著他,眼中透著莫名的堅毅與不屈:“修我病體,教我武藝,助我報仇,可否?“老人怔了一怔,皺眉道:“難!難!難!”少年長身而起,一跪倒地,不再言語。老人見狀,轉身出門,口中道:“學武需身健,你久不進食,我去尋些來,你先養傷吧”聞得此言,洛淩瀾抬頭望向老人的背影,眸裏,滿是感激,這是他這幾天做出的第一個表情……他卻不知道,老人的心中此時是怎樣的驚濤駭浪,一夜之間,這,這孩子的頭發,怎麼變的滿是雪白?還有,無人以內力續命,他是怎麼醒來的?這……算了,老頭子我也一把年紀了,就陪你這苦命的小子瘋上一會又如何?隻是孩子,你心裏,到底又多苦?能在一夜白頭?哎,這天道不公啊,習武修道,又修的什麼道?卻問何等傷心事?一夜敢白少年頭。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