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茶葉大家,項家府宅院。
滿院的桃花如煙如霞,蜂蝶翻飛。花園一角走出一位鵝黃紗裙的小姐,手拈一枝桃花,隨意揮擺。風華正茂的容顏上鬱悶愁苦,身後跟著三四個丫鬟。
“你們說我娘回外婆家去,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其中一個年齡最小的丫頭想了想,“可能是夫人怕小姐要跟她一塊去,才沒說的。”
項家小姐停下來,白了那小丫頭一眼,“怎麼說我也是外婆的外孫女,去了又怎麼了。”
又一個丫鬟仿佛想到了什麼,說道:“我前日裏聽夫人的丫頭說,夫人這次回福城是要給小姐說親,所以這才沒告訴小姐的。”
項家小姐揮動手中桃枝,打在一旁正開地絢爛的桃花上,頓時紅瓣凋落如雨。
半月前,她也曾聽母親說過,要給她找個好人家嫁去,雖然涉論年紀,已到了婚嫁年紀。不論窮人家還是富貴人家都向來如此,並無什麼不對,但是仔細一想今後日子,總覺得悶悶不解。
項菱煩悶地把桃枝丟開,“去叫陸師傅和田師傅來,我悶了,要跟他們練劍。”
兩個丫頭答應一聲,就去叫兩位老爺請來的舞劍師傅。
不一會兒,假山旁邊傳來“乒乒乓乓”擊打的聲音。項菱握一柄雕花鳳劍與兩位看似街頭打耍的師傅鬥武,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竟是打得風生水起。但仔細一看,奇怪的是兩位師傅連連後退,武藝倒像不如徒弟似的,。
“嗆——嗆——”兩聲,兩柄劍同時被打了下來。
項菱看著又一次敗給她的兩位師傅,將雕花劍緩緩收回鞘中,臉上並無喜悅的神色,反而露出一絲慍怒,“你們就有這點劍法麼,也不使些新的招術,以前的那些劍招都可背下來了。”
兩個師傅拾起長劍,垂手立在項菱麵前,賠笑道:“小姐天資聰穎,六年來早把我們幾位師傅的技藝學盡,如今哪裏還有讓小姐學的。”
項菱“哼”了一聲,把劍隨手拋給丫頭,“胡說!你們分明是讓著我的。”
“不敢,不敢。”
不等兩位師傅說完,她就丟下他們走回花園裏,一言不發得坐在荷花塘邊,看著水底的鯉魚肆意遊動。
項府四壁,院牆圍過宅第四周,雖不高深,卻是困住了人一般。她身為江南聞名茶商的千金,自小享受著普通百姓不敢比擬的安富生活,錦衣玉食,可謂是無憂無慮。
可有誰又知道,像她這般的富商大小姐,竟過得也很不快樂。項菱的娘親是項家正室,但膝下卻唯有她一個女兒,而其他血親弟妹也都是項老爺的側室所生。因項夫人嫌惡他們身份卑下,從不讓她與其他姐妹往來過多,所以自小可說是,除府中家丁侍女和幾房親戚外,沒見過幾個生人,也沒去過多少地方。
每逢正月佳節,項老爺總愛請些說書唱戲的班子來家中表演,才帶給她些外麵的見聞。也因為如此,她漸漸著迷書中說的武林豪傑,從小便喜歡舞槍弄棒。
開始項夫人自然是不同意,還嚴厲地訓斥了她一頓,說大小姐本該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怎麼可學這些打打鬧鬧的玩意。直至後來,項老爺實在看不得她在母親前苦苦哀求,一時心軟,這才隨便在街上找來幾位賣藝師傅。心盼著有一日女兒興頭過了,便也過了。可沒想到這一鬧,竟不覺間過了六餘載。
父親平時裏忙於家業,無暇管她,獨母親對她嚴厲苛責,如今聽說母親回探娘家,心中不自覺的便輕鬆許多。
項菱坐在亭子裏,看著丫鬟戲鬧,目光出神間落在花叢的院牆上,一個念頭無意躥上腦海。等她回過神來竟嚇了一跳,心頭撲通作響。冷靜下來後,她做出了一個決定。
“小鳶,今晚你將一些點心放到我房裏,明日開始不許打擾,本小姐要專研歌賦。”
清晨,天色正朦,小姐房門被無聲打開。然而,從裏麵走出的不是平日裏鵝黃紗裙的嬌麗小姐,卻是一身灰色錦稠的翩翩公子。項菱趁仆人未醒,仗著略有的武藝,竟翻越圍牆,轉眼來到了城中大道上。
第一次獨自出門,項菱也不知要去哪裏,隨處逛了逛,就在城門口一家茶肆裏坐下飲茶。此時已值正午,茶肆客人愈漸多起來,但這些人大都是些居於城裏的紈絝子弟。正飲茶間,忽然聽得一聲女子驚呼,隨後是一群輕薄少爺的戲謔聲,後來,更引得茶館裏不懷好意的人一片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