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二十五年,八月初九,都城南郊二十裏外的官道上,一行車馬正緩緩前行。

車轍從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上壓過,車身也“咯噔”隨著顛了一下。

江璃身子一顫,人就醒了。

先映入眼簾的是她的雙手,纖細嬌嫩,並不像在冷宮那麼枯瘦粗糙。腕上戴著一對上好的羊脂玉鐲子,此時正閃著溫潤的光彩。

看到那鐲子,江璃整個人忽得清醒了。

這對鐲子是母親葉氏的陪嫁之物,臨終前她把它們套在了江璃腕上的,江璃就一直戴著從不離身。

守孝期滿從清州祖宅回都城的路上,她遇到了山匪,混亂中這鐲子碎了一隻,另外一隻也再沒戴過。

這鐲子怎麼會完好的戴在自己腕上?

她忙四下端看,才瞧到自己正坐在車廂內,丫鬟月牙和丹星正坐在自己對麵,兩個人頭挨著頭睡得正酣。

瞧到二人年輕俏麗的麵容,江璃覺得心中一陣陣刺痛,為了保護自己,她們一個被亂棍打死,一個被送去與太監配成對食。

如今看到她們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麵前,鍾璃忍不住落下淚來,旋即又抹了淚大笑起來:“真是天不亡我!”

上天庇佑,她竟然又活了過來!

韓思柔和蘇南青,你們千算萬算,一定算不到,本宮又活過來了!

月牙和丹星被她吵醒了,看著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樣,有些糊塗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忙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做了什麼夢?”

江璃抹了淚,拉過二人的手,點了點頭,說:“是,剛做了一個噩夢,現在醒了。”

她終於從那漫長的噩夢中醒了過來。

見她沒事兒,二人也鬆了口氣,丹星替她擦了眼角的淚,說:“醒了就好,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能回到都城了,可不能讓老夫人看出小姐哭過,否則老夫人又要多想了。”

“回都城?”

江璃隻知道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卻不知是什麼時候,她掀了一旁的簾子,看到道路兩旁竹林密布、高山險峻,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忙問道,“今天可是泰安二十五年八月初九?”

月牙和丹星麵麵相覷,齊刷刷地點了點頭。

江璃倒吸了口氣,她是從噩夢中醒來了,但是她卻回到了七年噩夢的開端!

正是今天,她遇到了山匪,混亂中,太子蘇南青帶人及時出現,山匪潰敗而逃。她心有餘悸地從車廂探出身來,就看到他手執利劍端坐在馬上望著自己,英姿颯爽。

就在那時,忽有一支羽箭射來,她驚慌失措,而他卻一伸手將她一把攬了過來,躲過了箭,她人也在他的懷中了。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蘇南青。

後麵的事情便順理成章,太子殿下蘇南青成了昭勇將軍府二姑娘江璃的救命恩人、也成了將軍府的座上賓。

不多久,皇上便為二人賜婚,不到一年,江璃就成了人人豔羨的太子妃。又過了三年,太子即位,江璃就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

人人都說她不僅有一副好皮囊,還有好運道,一路順風順水直至入主鳳儀宮。

她也是這麼想的,可直到她被打入冷宮賜死前,她才從那賤人韓思柔的口中知道,她的哥哥被五馬分屍、外祖一家受牽連被流放……

她才明白,他想要的不過是將軍府的兵權和外祖家在朝中的勢力,而她不過是他手中牽製眾人的一根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