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樣,已有幾宿沒有睡了,頭像灌了鉛似的,由於吸煙,人看上去就像裹在絨麵革裏麵一樣,像郵箱護權似的眼皮也總想合上。用盡氣力大睜著眼睛瞅著窗外,頭不時碰在吉普車的支柱上。在我們寬敞的始終不渝通向光明未來的道路上。你毫無倦意……況區作不會因打純而錯過自己那一站。
還要行駛一小時。在這段時間裏,周圍一切那蘇醒過來。低處的霧氣漸漸散去。像何可能發生什麼似的。雖然在最近幾人曾多次向往那平常的生活享受:煎蛋,皮沙發……或音不過是在哪個地方治病,又死去了。這樣靜靜地躺著,沒有願望,沒有記憶和感覺。就讓嫩蟲做小鳥的午餐吧。尼古拉用自己的大手抓住麵包圈,眼睜睜地盯著道路,一邊搖晃著,一邊和著節奏大聲嚎著蘇聯流行歌曲。在這漂泊的人群中不知是誰準確地發現了,如果普加契哈領頭唱起來,大家便以她的調子為依據,跟著唱起來。
姑娘本身就是一首情歌。格裏布曼,一個偉大的戰略家和演說家,占據了最適當的位置,脫掉軍上衣及鞋子,在後麵的坐墊上睡起懶覺來,伸長了整個身子。從我們身邊飛快地閃過公裏的標記牌以及沉睡中的農村木房。各種雜色的貓在路邊不知等著什麼,科利亞把車開到一百五十邁,就是在路過村子時速度也保持在一百邁,而不發出任何聲響。簡直是自動駕駛儀!就這樣,我總是想用手骨敲他那變靈敏了的頭,希望他從發呆中猛醒過來:“誰在那裏?‘膽我想是不應該這樣做的。他會突然難堪的……我又看了一眼這位不動聲色的”陰陽人“,看了看他的拳頭,然後又看一眼自己的雙手,我很可憐自己——這麼年輕,又屢受挫折,膽子又小。從我內心深處湧起一些顧慮,在最近一段時間內我們什麼也沒得到,我累得眼皮腫了,不由自主地跳了十多次。而格裏布曼卻毫不在乎!一瓶伏特加碎了,他卻正人君子似的睡著了……我從他胸前的口袋中找到了寫著地址的紙條,基裏爾飛快地記下來,並背誦了幾遍這一行字:”特洛伊茨基精神病院,精神體質學……“他默默地把字條給我,像是完成了最後的要求,希望判地死罪,兩手一攤,就像所說的那樣,從現在起我的命運就掌握在我的手裏,然後,他走到自己夥伴那裏。他們沉默不語,左右腳替換地站著。隻有科利亞,像高架起重機一樣魁梧的小夥子,不時用點頭來回答隊長的問題。
我抽了一口煙,又把煙遞給了尼古拉。
“哎,我不抽煙……有害的。在每盒上都寫著呢,而你們全都像小孩子一樣,沒有奶嘴就不行。”他譏笑著,並輕鬆地踩了一下踏板。而那個老東西,你就是讓他在走廊盡頭吹一陣穿堂風,也難改他那臭脾氣!
吉普車開到了土堆上,從赤場和白燁樹跟前駛過去。此時他不再出聲,他的話都變成了句號和破折號,像是插入了電報條。
我決定繼續談話:“夢是我們陰險的敵人,把我弄得頭昏腦漲。”
“幹警察的工作是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這是清除垃圾,少校!鎮壓手段,犧牲者……曾經有過,將來還會有。怎樣用另一種方式操縱我們?哼,如果不操縱我們,還會找其他人的……而那是些什麼人……”尼古拉繞過前麵的坑坑窪窪,“至於在宿營地消失的人,我隻能對你這樣說,我們成千上萬無辜的傻瓜們在阿富汗被打死。而且那裏沒有任何特殊的三人小組。這些大家都知道,連報紙寫這類報道都感到厭煩了……”
“談話可以結束了。”
“馬上就說完了,還有多少說的呢……我還沒算朝鮮、越南還有埃及。”
“你當時不害怕?”
“當走在槍林彈雨下,好像每一分鍾都可能死亡……就像在石頭底下的蜘蝸,感到恐怖,過一秒鍾後,又要麵對這一切。又要提心吊膽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你自己想必知道,多少內務委員會人員都死了。狂熱!他早已經死過一千次了。四十歲的人了,還是害怕,又有誰無所畏懼呢?”
“那麼你呢?”
“喏,比方說,首先得揭露實情,也就是從我這兒開始去找內幕。大家各司其責,邁動雙腳,揮動雙手……重要的是,擔負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