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邊看著,“水漫金山”這個詞兒挺熟悉的,可想不起來了:“‘水漫金山’是怎麼回事兒?”
“麻稈棍”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塑料袋裏的水不停地濺出來,他的半截牛仔褲濕了,鞋子裏也灌了水。他斷斷續續地說:“就是發大水了,水淹了藏金子的山。就像現在,咱這兒也發大水了,水淹了藏螞蟻的窩。”
“誰藏的金子?在哪裏藏的?”我知道他在順口胡說,故意問。
“麻稈棍”一聽,來了勁兒,湊到我跟前神秘地說:“海盜把金子全藏在海邊的山上,後來,海水漲了,水把金子都埋住了,這座山就叫‘金山’。”
這個胡編的故事對我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我蹲在那裏,很無聊,看著他濕漉漉地瞎忙。
“麻稈棍”水漫金山之後,餘興未盡,他發現鐵柵欄上趴著一隻蟲子,他以英勇的孫悟空的猴態指著蟲子:“看我收拾你!”這是表演給我看的,實際上,我早看見了,那隻是鐵柵欄上的一小塊兒泥巴,但我沒說話。
隻見“麻稈棍”脫下皮鞋拎著,悄悄地走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拍打過去,“啪”的一聲,“蟲子”灰飛煙滅,鞋底斷為兩截。“麻稈棍”拿著連著皮的兩截鞋,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我哈哈大笑,幫他穿上這隻破鞋,在院子的垃圾箱裏找到一條長長的草繩,纏住了他的腳和鞋,說:“好了,湊合著回家吧。”
周末放學後,“麻稈棍”來到我跟前,神秘地說:“到我家去,有好東西給你看。”我想找個借口拒絕,可看著他鏡片後麵渴望的小眼睛,有點不忍心,便跟著他一起走了。
“麻稈棍”家在幽深的小巷裏,院內沒人,他的父母還沒下班。
不大的院子的背陰處,“麻稈棍”種了幾棵薄荷苗,苗不大,剛長出來一點點,“麻稈棍”向我描繪著宏偉的藍圖:“薄荷會‘蔭’,別看就這幾棵,能‘蔭’一大片,明年牆這麵就全是薄荷了。你聞聞,又香又涼,衝鼻子。”
這個挺有趣的。“麻稈棍”給我掐了片小葉子,我聞了聞,真衝!我好奇地觀察起這些剛冒出頭來的小生命。
“走,那邊還有更好看的呢。”“麻稈棍”拉起我。
後院是一長溜的小道,紅磚砌牆,牆很高,紅牆兩邊夾著一棵高大的香椿樹。
“啊,蛇!”“麻稈棍”驚駭地向後退著。
“在哪兒?”我也害怕起來。
“那兒,那兒。”“麻稈棍”慌手慌腳地向後撤。
“嗨——”我放鬆下來,大搖大擺地走上前去,拎起“蛇頭”,曲曲彎彎的“蛇”直了,“這不是上次在文化館院裏給你綁鞋的草繩嗎?”
“麻稈棍”擦了擦冷汗,歪著頭走到大樹邊站住,眯起眼向樹身上一個樹洞裏看了看,伸手從裏麵掏出一個牛皮紙包,我把頭伸長了看,他打開紙包。
“啊!”我失聲驚叫。原來是一包曬幹了的花蝴蝶。我想到了埋葬在大堤下油菜地旁的花蝴蝶。
我轉身就跑,在大門口,一頭撞上了剛下班回家的“麻稈棍”的媽媽。
這以後,我有點討厭他。“麻稈棍”沒人玩,依舊來找我,我總躲避他。他知道我躲他,也不在乎,還來找我,我毫無辦法。
“麻稈棍”並不是一個壞孩子,可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