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又做夢了嗎?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又過了一會,我走到那個洗衣服的女人麵前。
“對不起,請問一下,樓上507是不是住著一對老人?”
“507?”她停下手裏的活,“好像……哦,對了,是馬師傅他們家。他也不老啊,四十多歲。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四十多歲??那我剛才看見的是……
“那,他們是不是有個上大學的外甥女?您記得嗎?”
林子經常到她舅舅家來,這附近的鄰居,應該有見過她的。
“好像是有。”她仔細回想著,“以前見過他們和一個年輕女孩一起回來過……”
我急忙問:“是不是頭發到肩膀這麼長,臉有點圓,挺瘦的,個子和我差不多的?”
“好像是吧。”說到這裏,她突然很警惕地看著我,“你找他們有事嗎?他們周末都不在,到新房子那兒去了。”
“我想請您幫個忙,”我從包裏拿出紙和筆,“我是他們外甥女的同學,有非常要緊的事需要和他們聯係,這是我的電話號碼,萬一他們回來了,請您幫我交給他們好嗎?就說是何林的同學有事找他們,非常非常急的事……您看行嗎?”
也許是看我的確非常著急,她擦了擦手,然後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之後放進口袋。
“行,等他們回來了我把這個給他們。”
“那謝謝您了。”我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心裏鬆了口氣。
“哎?”她突然盯著我的腳,“你怎麼鞋都不穿就出來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才發現,腳上真的沒有穿鞋。感覺一下子回來了,粗糙的地麵正在腳下隱隱發燙。我不知該怎麼對她解釋,隻好笑笑,什麼也沒說。
鞋,如果不是在跑下樓梯的時候丟掉,那麼……也許是留在那個房間了。
我坐著出租車回到湖邊村的時候,已經下午3點多了。下了車看到家門口的小吃店,才想起還沒吃晚飯,於是在小吃店隨便買了點東西,然後走上樓去。張生還沒有回來。這段時間,他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白天總是說去圖書館查資料,晚上又是很晚才回來。真的是在寫論文嗎?
我疲憊地倒在沙發上。今天,本來是想去證實一下,林子究竟有沒有住在舅舅家。但是現在,我卻不能肯定我是否得到了答案。507,真的住著林子的舅舅嗎?那棟樓房裏的人像是憑空消失過,又突然間冒出來……那裏究竟是有人,還是沒人呢?
我太累了,我想休息,哪怕是死掉也行。蒼白而安靜的天花板在注視著我,我也在看著它。除了這樣似乎永無止境地互相看著,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可做。買回來的東西放在茶幾上,現在又不想吃了。這時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一個人——薑為。這時也許隻有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人才能給我一些安慰。
“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夢裏的形象,而你不是我夢裏的形象呢?”薑為說。
他說得對。如果我真的是你夢裏的形象,薑為,你快點醒來吧。
醒來時,肚子餓得厲害,火燒火燎的。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麵有條短信,是張生的:“晚飯不回來吃了,我在圖書館。”和昨天的短信一模一樣。我坐起來,手腳都有些酸軟,而且口幹舌燥。
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6點34分。林子的舅舅會給我電話嗎?那個洗衣服的女人說,他們全家周末都不在。看來隻有等到星期一了。但是,我真的把紙條給了那個女人嗎?我扳過自己的腳,看了看腳心。很髒。的確,白天我去了林子舅舅家,並在那裏丟掉了自己的鞋,然後打車回來的。我又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打車花了24元,用100元付的錢,應該有76元錢在裏麵。錢包裏也的確有76元。
我放心了。今天我沒有做夢。我既沒有在公交車上睡著,也沒有做白日夢。無論如何,我都有確鑿的證據,我的錢包裏有76元錢,我的腳是髒的。
除了……在507裏的時候。難道我曾經在走廊上睡著過……
我的腦子裏又開始亂成一團。突然有點煩躁,不知道是對自己的,還是對別的什麼。我決定在林子舅舅打電話與我聯係之前,都不去想這個問題。或者,當成記憶錯失也好。何時睡著何時醒來,也許並不那麼重要。
我隻想安靜兩天。
但是,晚上10點多,電話卻打來了。幽藍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八位數座機號碼。我按下接聽鍵,一個頗為年輕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喂,請問是蘇曉嗎?”
我看了看正躺在床上聽MP3的張生,然後猶豫著低聲問道:“你……是何林的舅舅?”
“不,”他說,“我是何林的表哥。”
如此年輕的聲音,的確不可能是何林的舅舅。但是,為什麼是他表哥和我聯係的呢?沒等我說話,他又接著說:“我爸爸生病了,在醫院裏,媽媽也在那邊。鄰居打電話來說,白天有人找我爸,給了我這個電話號碼,我就打過來了。何林出什麼事情了嗎?她的手機好像一直關機。”
看來正像我想的那樣,林子並沒有住在舅舅家裏。那麼……這時張生突然摘掉了耳機,坐起來,朝衛生間走去。
“我現在不方便。這樣吧,關於何林的事,”我壓低自己的聲音,“明天下午2點在學校門口見。”然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張生從衛生間裏出來,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
幾分鍾後,短信的嘀嘀聲又響起了:“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明天下午聯係。馬爾。”
“又是廣告啊?”張生說。
“嗯,移動的廣告。”
我從床頭櫃旁邊拿起藥片,混著水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