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第六章(2 / 2)

“……”“其實,你也是鬼迷心竅,你跟我結婚有什麼好。”她口氣和緩些,“要說結婚,你還是找個象過去那個‘非常非常’愛你的姑娘,一定會對你好一輩子的。我可就說不準了,即便現在喜歡你……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麼!躲開,我出去。”她氣了,象嗬斥一條狗。“你不能這樣對待我。”我說。血湧上臉,青筋畢露,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我怎麼對待你了?”她也氣憤地尖叫,“你這人怎麼這樣無禮。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塊玩了幾天,我又沒花過你一分錢,從始至終就是旅伴關係。別說沒有什麼,就是真有過什麼,我想走你也管不著!難道你碰到對你熱情一點的女孩子,就都以為她們一門心思要嫁你!”

胡亦推開我走了,我屈辱地低下頭。那天晚上,他們一夜沒回來。電視播音員預告,今年第五號台風今天夜裏到達這一帶海麵。第二天早晨,天氣陰晦,斜風陣陣,海水變得黑黃混濁。浪潮一道跟著一道,緊緊銜接,剛掀起鋒麵,就在頂尖翻花卷浪,咆哮著滾滾而來,迅猛有力地衝刷上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重疊疊,白浪滔天,形成寬闊、蔚為壯觀的浪陣。岸邊的遊泳者,下海遊出幾米,即被連續躍起的海浪滅頂,無影無蹤,接著,隨著衝上來的厚厚潮水的退回,狼狽地出現在沙灘上。縱觀全海灘密密麻麻的遊泳者,竟無一人能衝過浪陣。我走下沙灘,水剛齊腰,即受到浪頭猛烈撞擊,水浪把我打得頹然傾倒。我匍伏在水中,見一個浪頭剛剛掀起便一頭鑽了進去,水流呼呼從我身體兩側瀉過,我頂住了強大的衝力,在浪頭背後露出。長長拱起的波浪向岸上飛快掃去,留下一條狹窄深凹的浪穀。我剛遊出穀底,第二線浪峰推了過來,我竭力往上起,末至湧尖已陷人沸騰、爆碎的白浪中。

接著,象是有人猛推我胸部一下,我仰麵朝天倒栽在水中,水流從我胸腹部沉重地馳過,裹著不斷翻著跟頭的我飛跑,水退滑下去,我躺在泛著水沫的沙灘上,七竅進水。我再次衝進海裏,再次被無情的海浪擲回岸上。第三次我學聰明了點,斜刺順著湧勢遊,不等浪頭掀花破裂,剛呈形便越過峰頂,連闖幾道浪濤,進入浪陣中心。這時我可以看到海麵上遠遠湧來的一道道波浪,如何愈滾愈大,象一個慢慢爬起身的巨人,忽然站起來,頂天立地遮雲蔽日。緩緩彎下腰,伸出無數隻手爪攫住我,不顧我的掙紮,將我按住水裏揉成一團,象子彈似地裝進槍膛,向岸上射去。我陀螺般急劇旋轉著,風馳電掣地飛行著,耳內隻聞水吟龍嘯,良久,幾乎窒息了,一頭紮在沙灘上。我精廢力竭地爬起來,周身象被人揍過一樣疼痛,張望著揚威肆虐的海,望著站在殘水裏嬉笑,浪一來便往回跑,享受著隨波逐流樂趣的男男女女。

烏雲在海平線堆積、飄移、蔓延過來,蒼白的天空象是涸了墨水的紙,迅速變暗、變黑,沙灘上象黃昏一樣。一滴沉重的雨點打在我肩上,我仰臉起,又有數滴雨點先後落下。

遊泳的人們開始散開,奔跑。雨點連成線,密集地下成白茫茫一片,海灘很快空曠了。我抱起濕淋琳的衣服,走了兩步,看到了胡亦。她獨自坐在沙灘上,頭發、衣服都濕透了,貼在身上。臉上雨水在流淌,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哭。

“他們把你怎麼啦?”“……”“你說話呀,他們把你怎麼啦?”

“昨天我對你真不應該,你別生我的氣。我這人就是這點不好,對人刻薄,說翻臉就翻臉,非得叫人也這麼來一下,才知道不好。”“他們把你怎麼啦?”“別問了。”嗚咽地說,“我不會告訴你的。”

風大了,雨幕抖動著,愈來愈密,愈來愈有力,已成傾盆大雨。我被雨澆得張不開口,睜不開眼。海潮一波波湧近,濤聲雷鳴交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