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聽聽那條狗——”
尼科爾透過枝葉注視著他們。他們所說的似乎在理——某種事適合某個人,而另一件事適合另一個人,然而這是她偷聽到的男人的事,一回到家裏,她又疑慮重重了。
迪克和湯米在陽台上。她從他們身邊走過到房子裏去了,隨即拿著一個速寫架出來,開始畫湯米的頭像。
“雙手從不閑著——活像飛梭。”迪克隨便說了一句。他說話怎麼這樣無聊?怪不得他仍然臉無血色,胡子上沾著褐色的肥皂沫,雙眼通紅。她轉向湯米說:
“我總能做點什麼。我曾養過一隻活潑可愛的波利尼西亞①小猴,讓它耍上幾個小時,直到觀眾開始開最粗俗無聊的玩笑——”——
①指太平洋的島群,意為“多島群島”
她眼睛始終不看迪克。此時,他說聲“抱歉”便進屋去了——她看見他給自己倒了兩杯水,她對他的情感又冷了幾分。
“尼科爾——”湯米剛說話,便停下來清清嗓子。
“我去給你拿一種特殊的樟腦塗藥,”她說,“是美國貨——迪克很相信這藥。我過一會就來。”
“我真的該走了。”
迪克走出屋子坐了下來。“相信什麼?’當她拿著藥瓶回來,他倆都原樣坐著,但她看得出,他們之間有過一番情緒激動的交談,說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司機站在門口,拿著裝有湯米昨夜換下來的衣服的包。看見湯米穿著向迪克借來的衣服,她心裏非常難受,好像湯米買不起這樣的衣服似的。
“你回到旅館,就用這藥在喉嚨口和胸脯上搽搽,然後吸幾口。”她說。
“哎,我說,”當湯米走下台階,迪克咕噥道,“別把整瓶藥給湯米——這藥得從巴黎定購——家裏沒這種藥了。”
湯米走回到能聽見說話的地方,他們三個都站在太陽光下,湯米就站在汽車前頭,看上去湯米隻要一彎身子,就可以把汽車背起來。
尼科爾走下台階來到路邊。
“拿著吧,”她勸他,“這藥很貴重。”
她知道迪克一言不發地在她身邊。她挪開一步,汽車開動時,她向湯米及那瓶特殊的樟腦塗藥揮揮手。隨後她往回走要去吃她自己的藥。
“沒有必要那麼做,”迪克說,“我們家裏有四個人——幾年來,隻要有人咳嗽——”
他們彼此看看。
“我們總能再弄到一瓶——”這時她心裏有些發虛,便跟著他上樓去,他在他自己的床上躺下來,一言不發。
“你想把午餐端上來吃嗎?”她問。
他點點頭,仍然默默地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她滿懷心事地去叫人把飯端來。她上樓時又探頭看看他的房間——那雙藍色眼睛,像夜空中的兩束探照燈光。她在門口站了一會。想起對他犯下的過失,怯怯地走進去……她伸手似乎要摸摸他的頭,但他像一頭疑慮的動物扭開身去。尼科爾再也受不了這種場麵,她像一個驚慌的幫廚女傭衝下樓去,生怕樓上這個落魄男人把她作為犧牲品,而她還得繼續在他幹癟的胸脯上徒勞地吸這是吮著。
一星期後,尼科爾已淡忘了她為湯米所發出的感情火花——她對別人沒有太好的記性,容易把他們忘了。但在六月第一陣熱浪襲來時,她聽說他在尼斯。他寫了一封短信給他們倆——她在傘下拆開了信,這封短信連同其他信件是他們從家裏帶來的。讀完便把它遞給迪克,迪克也把一封電報扔到了她穿著沙灘褲的腿邊。
“我明天到戈賽母親不能同去希望見到你們
蘿絲瑪麗”
“我很願意見她。”尼科爾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