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演芬心頭一震,正色拱手拜道:“少將軍,請多多保重。”
“石將軍也請保重!”李沉聲喝道,“本將現在召募一百名死士,組成百騎突擊回鶻金帳。若有不怕死的兄弟,就請自己站出來!”
眾軍一路勞累,現在都已累得不成人形。聽了李一聲喊,居然半天沒人反應。過了半晌,一個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聲音低沉的道:“少將軍,我隨你去。我替你養了十年馬了,這時候不會再離開。”
李一看,是自己的一名家將。跟隨李家已經多年了。李感激的點了一下頭:“多謝!”
既然有了人帶頭,其他的許多人都紛紛站了出來。片刻後,李馬前已經聚集了三百多人。有幾個人大聲喊道:“我們跟隨少將軍出生入死,都走到這裏了,哪裏還有退縮地道理?!”
“能活到現在的,都是爺們中的爺們!咱可千萬不能在最後時刻退縮了!”
“是啊,大家一起上!誰也不能落後!”
群情漸漸激昂,最後連傷員都站了出來。
李無奈地搖頭苦笑,跳下馬來走到這些人當中,說道:“將士們,李剛剛滿了十八歲。你們當中,大部份人都比我年齡大,有些甚至可以做我的叔伯。你們真的相信李不是在帶著你們走向鬼門頭嗎?”
眾人沉默了一陣,突然有一人說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憂!我以前是做和尚的,現在也做了殺人的魔王。死便死了。脫去一副臭皮囊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和咱們一起來地那麼多兄弟,都在半路喪生了。好多人可能連屍骸都尋不著。比起他們來,我們太幸運了!至少還可以與敵人決一死戰!”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了這裏,咱們不甘心!”
眾人一起大喊大叫起來,看來都在心裏憋得太久了。
“好,停!”李高舉起手來,大聲喊道,“可是,我們隻有一百匹馬,隻要一百個人。”
眾人瞬時安靜下來。石演芬說道:“少將軍。你就自己挑人吧。不然這樣鬧將下去,無休無止。朔方地將士,都是這樣的。你可以找出許多武藝粗陋甚至從來沒有騎過馬的。但是,你絕對找不出一個貪生怕死地。”
“好吧,我挑。”李重重地說道,“既然這樣,眾兄弟就別怪本將薄情了。沒有挑上或者挑上了的,都不要有什麼怨言。下麵,請受傷地兄弟退後一步;請精於騎術、而且當過騎兵的人上前一步。”
嘩啦啦的一陣響,大約有二百餘人走上前來。一些傷員們無奈的退後。
“請精於騎射地人上前來!”
又是一陣響。還剩下一百多人。
然後,李挨個的挑選,終於選出了一百個人。這一百人每人身上掛了三個箭壺。帶上了所有人當中最好的刀劍,騎上了馬。
李將長槍從背上卸了下來,一層層揭去封著的布條。一條通體銀亮的長槍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是我父帥征戰天下用過的長槍,是他最得意的兵器!”李將鐵槍迎著北風奮力一押,一陣呼嘯刺響淩空而來。然後,他從懷裏拿出一麵馬上豎立的鮮紅唐字大旗。提劍砍斷了一根漆槍。將旗幟穿了起來,固定到了馬鞍上。
“既然回鶻叛軍已經發現了我們,那本將就光明正大的衝殺進去!”李虎目凜凜。雙手正了正頭盔。大聲道,“兄弟們。出發!”“吼----”一百騎,踏著飛瓊碎雪,朝前方飛奔而去。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茫茫雪景之中。
石演芬帶著一批人轉移。看著那隊鐵騎的背影,他忍不住慨然長歎道:“他若能活下來,大齊今後幾十年,就屬於他了。這樣一個有勇有謀、性格堅忍不拔而又出身高貴地將門虎子,有著成為一代名將的所有特質。十三天的時間在冰天雪地之中率步卒疾行一千二百裏。親率百騎獨闖敵營……這樣地事情,恐怕李晟自己也沒有幹過!”
烏德犍山腳下,三千回鶻鐵騎正在迅速聚集。一名鷹鉤鼻子的粗莽大漢正在大聲喝斥的指揮:“快點,都快點!齊軍都殺到烏德犍山了,居然還這樣慢吞吞的!你們想被可汗砍頭嗎?”
一名小將有點不服氣,回頂道:“杜每次克爾將軍,我們剛剛趕了二百多裏路從西線戰場上跑回來,馬匹的嘴巴上都結了冰,兄弟們的身子骨也都沒有暖過來,而且還餓著肚子。是不是休息片刻再動身?”
刷地一聲,杜每次克爾將軍地皮鞭狠狠的落在了這員小將的皮袍上。然後一聲怒罵淩空而下:“住口!若不是軍情緊急,用得著調我們回來嗎?西線上有頡幹迦斯地四萬大軍,我們本來就兵力吃緊。現在是因為發現了來曆不明地齊軍,才迫不得已調我們回來的。這時候調我們回來,是看得起我們!你少廢話,不然本將就先剮了你!”
小將忍氣吞聲地走到一邊騎上馬,罵罵咧咧的低聲道:“我呸!你不就是奴顏婢膝的追隨了次汗嗎?到時候頡幹迦斯大相反攻回來,有你受的!”
片刻後,三千回鶻鐵騎終於集結完畢。杜每次克爾將軍手握一挺大刀,像雄獅一樣的怒號道:“兄弟們,隨本將朝前衝殺----遇到齊軍,殺無赦!”
三千回鶻鐵騎奔馳而起,將烏德犍山山上的雪片都震落了一片。杜每次克爾誌得意滿,認得受到了極大的重用。而且他聽說,突襲而來的齊軍不過數百人。他們翻山越嶺已是疲憊之極,哪裏還有戰鬥的能力?這分明就是去撿一條軍功!
李騎在馬上奔騰,感覺這草原的勁風吹在臉上,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好在這馬兒好似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嚴寒,跑得十分帶勁。他身上冷得透了,胸中一股熱血卻是翻騰不休。握著銀槍的手也漸漸泌出了汗來。
“將軍,快看前方!”李身邊的一名小校喊道,“回鶻大
李自己也看到了。就在前方蒼茫的烏德犍山下,一隊回鶻鐵騎大聲呼嘯的衝殺而來。看那人數,至少有兩三千人!李把心一橫,大聲怒道:“兄弟們,沒有退路了!隻管向前衝殺,不許回頭!”
“是!”眾人也是絕地反擊,全都豁出去了。吼出來的聲音中,都帶著一股狂野的獸性。
杜每次克爾放聲大笑:“兄弟們,齊軍隻有數十人----隨我上前,將他們剁成肉醬!”
兩隊騎兵迎頭撞上。李那隊人馬,就如同涓流入海,眼看著就要被吞沒!
轉眼就要迎頭撞上敵人,李奮力一提馬疆,雷聲怒吼。那匹馬長嘶一聲,如同蒼練白虹猛然跳起,如同匕首一樣刺入了回鶻敵群之中。
視死如歸!
杜每次克爾有恃無恐的跑在最前方,頓時被李的氣勢嚇得心頭顫悠。等他挺起刀來朝李飛砍時,發現那一騎已經如同閃電一般從自己身邊掠過。看他手中那條槍,舞得飛花亂影如同半空中結了一層冰花。隻要沾上槍影的人馬,無不慘叫落馬朝兩旁倒下。乍一眼看去,那白袍銀槍所到之後,如同河水分流從中而泄,居然無人可擋。
賊蠻子,厲害!杜每次克爾又驚又怒,調轉馬頭又朝李追殺而去。
一百名齊軍騎兵,以李為先,排成了一個稚形。如同利矛一樣,深深的紮進了回鶻人的騎兵群中。
這一路從靈州出發,曆經半月行程千裏,誰不是經曆了這輩子最艱難的歲月,誰不是經曆了九死一生?在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以後,這一批齊軍早已忘卻了生死,心中隻剩下一個信念:向前!
李本來冷得全身都有些僵了,厚重的鎧甲表麵甚至還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渣。這個時候,他楚彥身熱血沸騰,身上飄起一層嫋嫋的霧氣來。一身白袍銀甲,與雪域的顏色融為一體,一派肅殺而又冷酷的模樣。
至從他揮出一槍以後,那一套練習了千萬次的藥師槍法,就如同流水開閘一般淋漓盡致的揮灑開來。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本能一樣的施展,根本不需要思索。
一團團血霧在他麵前噴灑,一聲聲慘叫在他耳朵飛逝而過。擋在身前的回鶻騎兵,如同土偶木犬一般左撲右倒。倒地的回鶻士兵和受驚了的戰馬四下亂撞,將回鶻人的隊形撞得一陣大亂。
遠遠看去,百名齊軍騎兵,就如同一枚鋒利的箭頭,勢如破竹的插進了脆弱的豆腐之中。
回鶻大將杜每次克爾氣得哇哇大叫,騎著一匹大黑馬在後麵猛追李。漸漸的,回鶻人已經形成了嚴密的合圍,將李一行人圍在了當中。
隻不過,擋在李麵前的那一塊,回鶻兵馬越來越少。這一處的包圍也越來越薄,眼看著就要被李衝殺出來。
眼看著就能成功,李大聲吼道:“兄弟們,拚了!加把勁!”
不料,李身後的幾個將校彼此使了一個眼色。居然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你們幹什麼?”李反應異常的機敏,馬上就發現了身後人的動靜。
“少將軍,你快突圍出去吧!”其中一員副將大聲說道,“我等在此阻擋追兵!”
“胡說什麼!一起突圍!”李大喝一聲,淩空一槍將一名回鶻人地咽喉刺穿,然後飛速拔槍而來,挑開了一杆迎頭砍來的彎刀。緊接著,那杆銀槍如同閃電般橫空刺出,將那名使彎刀的回鶻人當胸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