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黠嘎斯人地驚叫聲中,一麵黠嘎斯地將旗旗杆居然被射斷,旗幟也零亂的落到了地上。輸得灰心喪氣了地黠嘎斯人,個個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好些人還不由自主的摸著自己的頭,生怕被房慈一箭洞穿個血窟窿。
“飛龍騎,撤退!”房慈將手中鐵槍一揚,一拍馬臀朝南方奔去。
哥尼克騎在馬上,眼睛都要直了,半晌回不過神來。許久,這群黠嘎斯人仍然沒有人動彈。
又過了一陣,一名副將對哥尼克說道:“將軍……我們就這樣,讓房慈帶走了世子少主人?回頭阿熱那裏,如何交待?他還不將我們殺光了?”
哥尼克如同癡呆了一般的搖頭:“被阿熱殺,好過被魔鬼殺。你沒有注意到,我們是和魔鬼打了一夜的仗嗎?五萬人,被一萬人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連身在萬軍群中的主帥都被生擒帶走了。除了是魔鬼,誰還能辦到這樣的事情?”
四周很靜,哥尼克的聲音傳得挺遠。凡是聽到了的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戰。
哥尼克咽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就算是回去了阿熱要殺我,我也再不想跟這樣的人作戰了。太可怕了……回去,回去吧!將消息告訴阿熱。我冒死向阿熱進諫,告訴他我們還是安心呆在黠嘎斯不要想著南下了。連我們黠嘎斯的戰神都被生擒了,還拿什麼跟回鶻人爭鬥?再說了……他們還有那一群魔鬼的保護!”
房慈率領著剩下的飛龍騎將士,押著阿熱奴往南回走。一路上,又零零星星的遇到了一些追兵,要麼被輕鬆的擊殺潰散,要麼將阿熱奴一亮出來,這些人就都不敢造次了。所以,房慈等人十分順利的就渡過了劍河,回到了回鶻都播行宮。
消息傳來,所有都播行宮的人都要瘋了!
當房慈提著阿熱奴出現在行宮氈帳裏時,阿啜等人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一向囂張無比的阿熱奴則是一臉慘白閉著眼睛,如同死人。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房慈走到一麵矮幾前,拿起一杯羊奶酒一飲而盡。然後,他對著阿啜露出了這幾天來唯一一次開心的笑容,說道:“可汗陛下,現在可以開慶功宴了!五萬黠嘎斯鐵騎已經煙消雲散,主帥阿熱奴,已經生擒到此。不過,請你先派人給他治傷止血吧!”
“啊……好、好!”阿啜這才回過神來,大聲說道,“來人!將阿熱奴帶下去治傷,好生照看。今晚,都播行宮將升起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篝火,拿出我們最好的美酒和牛羊,為我們的英雄、草原的恩人、北漠的神兵天將們,慶功!”
回鶻眾將發出了無比豪爽的大笑,一起衝上前來,將房慈團團圍在了核心。然後將他抱了起來朝天空扔去,大聲的歡呼。
房慈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心中不停想道:文安,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了!
幾天以後,鄣縣的一間房舍內。
兩名軍醫給楚彥拆去了紗布換藥,一道道傷痕仍然觸目驚心。紗布從傷口撕離的時候疼得鑽心,楚彥咬著牙一聲不吭,額頭上冷汗直流。
過了一陣子,藥總算是換好。楚彥長長的喘了一口粗氣坐下來,身上已經全都汗得濕了。恰巧這時皇帝來了,楚彥正準備起身迎駕,蕭雲鶴卻快了一步進屋,讓他坐著歇息。
“楚彥,看來你的傷一兩日是難得痊愈了。”蕭雲鶴關切的說道,“安心歇息。軍中的事情不必掛懷。”
“多謝陛下。哎……!”楚彥長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末將真是無能,本是天衣無縫的一出好計策,硬是讓末將演砸了。”
“不幹你的事情。”蕭雲鶴說道,“是朕思慮不周,太小看論莽熱那個蠻子了。”
一聽到論莽熱這個名字,楚彥的情緒就有些激動了:“陛下!論莽熱這廝文武雙全,委實有些厲害!末將曾與他對過一陣,居然討不到絲毫便宜!”
蕭雲鶴眉頭微皺,說道:“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當時你氣力耗盡身上又帶著傷,輸他一陣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照當時的情形看來,論莽熱的確是一員虎將。而且此人深通韜略聰明過人,著實有些棘手。就是他那個弟弟論頰熱,也不是泛泛之輩。朕沒有想到。短短的幾年時間,赤鬆德讚手上就添了這樣的人物。的確是朕一開始就太過輕敵了,沒有將對方的底細摸得清楚。”
楚彥擔憂地說道:“如今我十萬大軍西征意欲收複河隴,卻被論氏兄弟二人擋在了蘭州這塊彈丸之地。不知陛下今後有何打算?”
蕭雲鶴說道:“赤鬆德讚居然會在蘭州布下如此重防。的確是有些出人意料。其實,朕一直都有一個感覺,仿佛冥冥之中我軍一直都在被赤鬆德讚牽著鼻子走。”
楚彥微微吃驚:“陛下何出此言?”
“你想想。”蕭雲鶴說道。“赤鬆德讚表麵上老實了四年,其實一直在暗中苦心經營。這些年來。他其實隨時都能攻拔北庭,為什麼偏偏這時候動手?”
楚彥回道:“他不就是為了占領北庭,然後將安西、西域徹底的割裂開去,從而達到製霸西域地目的嗎?占領北庭後,吐蕃就能和葛邏祿、白服蠻人和黠嘎斯連成一線。形成一條縱深地大西北戰線。這條戰線,就像是一把大刀,將河隴以西的所有地域,全都割裂了開去。從此以後,吐蕃人就能在這一塊圈起的地段任意妄為了。”說得很好。北庭就是這一條大西北戰線上的樞紐,所以赤鬆德讚才不遺餘力的要拿下它。”蕭雲鶴話鋒一轉,說道,“可你想過沒有,赤鬆德讚為什麼偏偏選在現在動手?”
“這……有區別嗎?”楚彥不解地說道。“或許之前赤鬆德讚是無暇顧及,或許是其他條件尚未成熟。”
“說得好。但你想過,是什麼條件沒有成熟嗎?”蕭雲鶴目露精光。自問自答的飛快說道,“是回鶻!是因為回鶻人。一直在幫助北庭防禦外敵!”
楚彥恍然大悟:“是啊!河隴失陷後。北庭一直附蔭於回鶻。回鶻也時常出兵幫助北庭防守。正因如此,北庭才苦苦支撐到了今天。可是前不久回鶻金帳叛亂。頡幹迦斯大相中途率軍而回……於是,北庭陷落!陛下,你的意思是說,回鶻金帳的叛亂,也是有吐蕃人從中作梗?”
“為什麼沒有可能呢?”蕭雲鶴說道,“假如我們再站得高一些、看得遠一些,就會發現,赤鬆德讚從一開始,就做出一個精妙的布局。先是支持並策動回鶻內亂,然後迫使頡幹迦斯撤兵;然後吐蕃人一麵強攻北庭,一麵差使黠嘎斯人南下作亂,以達到牽製回鶻和我北伐大軍的目的。這樣一來,赤鬆德讚就可以在北庭安然的坐山觀虎鬥。回鶻與黠嘎斯,都是赤鬆德讚手中的棋子!”
“倘若當真如此,那赤鬆德讚地確厲害!”楚彥驚訝的說道,“可是……這跟我征西大軍被阻蘭州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蕭雲鶴說道,“赤鬆德讚當年在西川雖然兩次敗於我手,可說實話,朕當時的確贏得有些僥幸。我從來就不敢小看他。他是梟雄,而且是有勇有略目光長遠地梟雄。他的軍事戰略,貫穿整個河隴、北庭,西域和草原。現在,北庭已經被他拿下了,可以說是贏了一大步。南下地黠嘎斯也不好對付,能造成極大地麻煩。李懷光想要西擊吐蕃收複北庭,也就不那麼容易了。蘭州這裏,同樣是他的戰略之中最重要地一點。於是他才不遺餘力的點派強將強兵,死力保衛,想將朕的西征大軍擋在河隴之外。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泰然的收取安西一段的千裏疆域。等到了那一天,他在西域完全站住腳,朕就再拿他沒辦法了。赤鬆德讚,這是在用步步為營的計策跟朕周旋。他扼住了北庭、蘭州這兩個要衝,然後在河隴、西域內部穩固自己的霸業。不得不說,他的戰略十分穩妥。”
楚彥眉頭微微皺起,尋思了片刻,搖搖頭說道:“陛下,請恕末將直言。據末將的了解,赤鬆德讚是一向是很富有侵略性的。可是這一次的大戰略,卻顯得過於保守。他真的隻想占據蘭州、北庭這兩個要衝,然後製霸西域嗎?”
蕭雲鶴一醒神:“說下去。”
楚彥迷惑的搖了搖頭:“其實末將也一時說不清楚。可我總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我感覺,赤鬆德讚的目的不會那麼簡單。西域地千裏疆域雖然遼闊,可是一向貧瘠,以赤鬆德讚的胃口,很有可能看不上。就算是看上了。他在幾年前就有足夠的實力將這些地方一口氣吃掉。為什麼偏偏要等到今天動手?我感覺,赤鬆德讚是料到了皇帝陛下地心思……然後對症下藥製定出了一個龐大的戰略。這其中,或許還有我們意料不到地陰謀。”
蕭雲鶴心頭微微一震。飛快的尋思道:楚彥說得對!我對河隴、西域如此的看重,赤鬆德讚卻是未必!一直以來。我都一廂情願的以為,赤鬆德讚是要死力和我拚爭這兩塊地方。吐蕃人一向不喜歡經營,尤其不喜歡經營這種民生凋敝的破落地方。他們天生就是強盜地心性……赤鬆德讚所垂涎的,始終是物產豐滿的中原!莫非,他這一次的大戰略。最終矛頭所指,是我大齊中原腹地?!
想到這裏,蕭雲鶴楚彥身的毛孔一齊發寒,打了個冷顫。
“陛下,你怎麼了?”楚彥看到皇帝臉色驟變,急忙問道。
“唔……沒事。”蕭雲鶴轉念對楚彥說道,“楚彥,你安心養傷,軍中的事情就不必過問了。朕已經調了河北李光進到陣前聽用。暫時頂替你的職務。朕會派人送你回國都歇養。等你傷愈之後,再回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