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走時,蕭雲鶴反複叮囑薛平,一定要好好對待張氏父女,照顧好張養好了病,再到東宮來報道。到那時,也必然就是張就任京兆尹的時刻。蕭雲鶴也就打算在這一天,讓他們來個三喜臨門,讓張就任京兆尹、薛平出任飛龍騎將軍、薛平娶了張家小姐。
離開張家,蕭雲鶴感覺分外的輕鬆。這麼些年來,他幾乎就練出了火眼金睛,看人識物很少出錯。他看得出,張是個踏實本份的人,肯定能勝任京兆尹這個重要的職務;薛平少年老成奇才內斂,也是個難得的人才。一口氣得了這麼兩個人才,而且還湊成了一棕美妙的婚姻,這讓他地心情一陣大好。其實他心裏也清楚,要當京兆尹,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官說來不大不小,卻是掌管帝都一切大小民生政務,少不得要得罪許多豪門仕紳。如果畏手畏腳瞻前怕後,那是肯定辦不好事的。蕭雲鶴也是有意要在張就任京兆尹的這一天,為他們操辦兒女親事,然後親自主婚。借此,來向國都地仕紳們表示自己對張的扶持和器重。這樣一來,他就會感覺自己有了強硬地貴人。辦起事來不會害怕什麼了。
帝都穩固了,什麼事情都好辦。蕭雲鶴覺得自己這樣大費周章的尋求一個京兆尹,還是十分值得的。難得地是,還尋獲了薛平這樣一個神童奇才。張是個厚道人,他說薛平有薛仁貴之遺風,想必薛平也差不到哪裏去。而且憑蕭雲鶴自己的觀察,薛平為人真誠爽朗。踏實而又謙虛,有著一股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內斂。這樣的人物,往往就是有著真才實學的。
帶著一份好心情,蕭雲鶴回到了東宮,卻聽聞有人來訪。說是李勉帶著一個老頭子來了,正在明德殿等候太子。
蕭雲鶴來到明德殿,遠遠就看到兩個白頭發的老者坐在殿中,靜靜的等候。看到太子來後,李勉起身稍稍行了一禮。另外一個老頭子卻是快步迎了上來,叭答一聲跪倒下去,高聲呼道:“老臣張萬福。拜見太子大人千歲!”
蕭雲鶴不由得心中一驚:這麼大歲數了,這膝蓋狠狠磕下去,就不怕折了腿?於是連忙叫他站了起來。細細打量這人一眼,看上去比李勉還要老,滿頭地白發十分濃密,胡子也是全白了,長到了腹間。但他的身板看上去卻是極為結實,紅暈的臉龐十分飽滿。整個人看上去都是精神抖擻。而且這個老頭子,聲音極為洪亮,剛剛拜下來高呼那幾聲,簡直就像是敲響了一麵銅鑼。
李勉在後麵笑道:“太子大人勿怪。張萬福戎馬出身,聲音向來就是如此洪亮。”
蕭雲鶴笑道:“張將軍真是老當益壯。令人敬佩----快請坐吧。”
“謝大人!”張萬福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十分標準的將軍坐姿。
蕭雲鶴看了一眼張萬福地模樣,有些想笑,這老頭子的確是有點意思。
不等蕭雲鶴開口發問,李勉說道:“張老將軍今日前來,是來毛遂自薦的。”
“哦?這話怎麼講?”蕭雲鶴有些驚異,這麼大歲數了不在家養老,莫非還想上陣殺敵麼?
張萬福站起身來,鄭重的抱拳一拜,聲如洪鍾的說道:“太子大人容稟!老臣雖然年逾七旬,但身體仍然十分地強健。能開二石之弓,能行千裏之路。老臣在幾年前因觸怒了聖上,因此被疏遠而秩仕歸家。如今聽聞太子大人重組朝廷正當用人之際,老臣涎著這張老臉,舉薦自己擔任禦史大夫一職!”
“禦史大夫?!”聽到張萬福這麼一說,蕭雲鶴當真還有些驚愕了。禦史大夫官居三品位比宰相,是朝廷一個最重要的職能部門的首腦。為了這個禦史大夫地人選,朝廷可是費盡了心思在四處苦尋。這個老頭子,居然要自薦擔任此職?
蕭雲鶴也不急於表態,緩緩點頭道:“老將軍老驥伏勵誌在千裏,令人萬分敬佩。然而任命禦史大夫是朝廷大事,我也不能馬上拍板定案。明日朝堂之上,我會將此事拿出來公議,到時再將結果告知於你。”
張萬福倒也是個幹脆利落的人,重重的抱拳一拜說道:“多謝太子大人!老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為朝廷做出一點有用的事情。就算不能當禦史大夫,給個小官也行,隻要不讓老臣在家閑著,怎麼樣都好。如此,老臣便萬般拜謝了!太子大人事務繁忙,老臣不敢多作打擾,就此告辭。玄卿公,在下告辭!”
蕭雲鶴和李勉紛紛點頭應允,張萬福拜禮之後,大步流星的就朝外走去。看那步伐,簡直比年輕人還要矯健。
張萬福走後,蕭雲鶴驚訝的對李勉說道:“玄卿公,這個張萬福還當真是個奇人!這麼大歲數了,身板居然如此結實,精神如此飽滿?”
李勉嗬嗬的笑道:“這個張萬福,之前曾是軍中出了名的鐵人。從此十七歲從軍,征戰天下五十年,從未受傷、從不生病。近些年來,他屢立大功,也被皇帝所器重,配圖形於淩煙閣。隻是在幾年前,他因為一件事情而觸怒了皇帝陛下,從此被疏遠,連圖像也被取了下來。現今隻得歸閑在家,養老秩仕。但此人一腔熱誠忠心為國,卻是少見地肝膽忠臣。而且,他曾經擔任過禦史中丞和檢校禦史大夫,對禦史台的事務,十分的熟悉。今天他來到我家中,向我舉薦自己要回朝當官做事。我便將他帶到了東宮,請太子大人裁奪。”
蕭雲鶴嗬嗬的笑了起來:“聽起來,這個張萬福倒是個有趣的人。隻是我有些擔心……他從軍多年,會不會有些粗枝大葉,處理不好禦史台地事務?”
“這個大可不必擔心。”李勉說道,“張萬福的為人,我很了解。他是個看起來粗莽,實則十分細心地人。而且,此人雖是從軍一生,腹內才學也是不凡。更重要的是,他的那份耿直與忠義,卻是世間難尋。”
“這麼說,還當真是個合適的人選了?”蕭雲鶴心中暗自驚喜:今天是個什麼好日子,接連遇到這樣的好事!
李勉卻是說道:“合不合適,你我說了都不算。還是明日拿到朝堂之上公議吧。另外,張萬福剛剛還跟我說,如果要他擔任禦史大夫,就必須在大理寺放一個合適的人選,與他搭檔合作。而且,他心中也有了合適的人選。”
“此人是誰?”
李勉答道:“姓許,名孟容,字公範。此人進士甲科出身,曾任地方節度使幕僚,專司掌管刑律。幾年前,皇帝陛下將他召入朝中,任侍禦史和禮部員外郎,也曾在大理寺做過少卿。此人以公正嚴明、睿智果敢和熟悉大齊刑律而聞名。隻是這兩年來,因為宦官弄權,此人不被重用,一直隻擔任了一個小官。民間曾有傳言,說此人有武周朝時的探案名相狄仁傑的風範,公正無私、擅長探案。他若是與張萬福這樣的人一起掌管大齊刑律訴訟,想必還真的是挺合適。”
“很好。”蕭雲鶴滿意的點頭,“明日朝堂之上,專門討論禦史大夫與大理寺卿的人選問題。玄卿公,真是多謝你了!”
一天之內接連發掘了張、薛平這樣的人才,又遇到了張萬福,聽說了許孟容。看起來,這四個人都是可堪大用的人物。蕭雲鶴的心情一陣大好。
時近傍晚,武元衡也從尚書省回到了東宮。蕭雲鶴連忙拉著他一起共進晚餐,說一說今天這些值得高興的事情。
武元衡聽完消息,雖然還是一如往常的淡淡微笑,但蕭雲鶴看得出他也是十分的高興。待蕭雲鶴說道,武元衡也道:“大人今日連遇好事,微臣這裏也有幾個好消息。”
“哦?快說來聽聽!”蕭雲鶴頓時興致大起。
武元衡不急不忙的說道:“微臣在吏部整理官檔,查閱了今年的進士與進士及第一些人的試卷。我發現其中有一名進士,投的是公卷,直接送到了吏部。可見此人出身寒微,在國都沒有門第附蔭。但我看他文章,才華橫溢見識卓著,多針諷時弊。如暗諷宮市與五坊小兒,反對間架與除陌等稅,聲言民間疾苦。隻不過,言辭十分的隱晦,詞藻華麗飄灑,頗有古風。”
“哦?那你可把公卷帶來了?”蕭雲鶴急問道。
武元衡微笑道:“微臣知道大人肯定會對這樣的人感興趣,於是就將公卷帶來了。”說罷,便從袖中取出了一份試卷,交給蕭雲鶴來看。
蕭雲鶴細細看閱了一遍,果然正如武元衡所說,言辭華美,卻又言之有物。可見此人不僅滿腹才學,而且胸中有濟世輔國的拳拳之心。
“韓愈,字退之?”蕭雲鶴眉頭微皺,“此人的名字,好生耳熟啊!”
武元衡笑道:“如果薛存誠在這裏。大人就不能從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一些消息了。資明兄曆來關心仕林儒生們的事情,這樣一位才華橫溢卓爾不凡的學子,他應該是在大人麵前提起過。”
“哦,對、對!”蕭雲鶴一拍額頭,驚呼道,“大約是在二個多月前。那時我正好有傷在身,天天臥床養傷,就扯著他給我講一些儒林裏發生的事情。當時他曾對我提過一個叫韓愈的年輕人,今年年方二十歲,卻是才華出眾震驚儒林。為仕人所推崇。想來,就是投上這筆公卷地進士了?”
“不錯,正是他!”武元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蕭雲鶴將手一揚:“沒說的,將此人喚到東宮來,我要親自見他。”
武元衡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可惜……據我剛剛找吏部的舊僚詢問情況。此人在今年的春闈中,被淘汰了。因為文章影射的內容太過敏感,他又沒有達官顯貴地推薦。於是這一次沒有讓他入圍。後來我又找他同期的進士詢問的情況,據說此人在兩日前離開了國都,好像是要前往徐州,受徐州刺史張建封之邀出任他的賓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