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勉嗬嗬的笑了起來:“怎麼,王爺心疼了?”
嘉王無奈的搖頭,歎了一口氣道:“說實話……這些年來,我也就這麼一點資財了。要是都獻了出去,我怎麼活啊?”
“王爺糊塗了。”李勉搖頭笑道,“王爺自己想一想……你現在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家業,還不都是靠皇恩浩蕩嗎?你的數百頃永業田和那幾個大公倉,每年要給你帶來多少收益?要說你富可敵國。那還是小覷你了。所謂樹大招風,你這樣地家業,沒理由不讓人嫉妒和懷疑。太子找到你頭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了……現如今,皇帝乞閑太子監國。用不了多久,太子肯定是要順應登基的。王爺。一朝天子一朝臣哪!這當頭了,你還想不明白?你還不敢緊討好一下太子,將來……他大筆一揮,你這滿眼的榮華富貴,還不頃刻之間灰飛煙滅?!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你舍得眼下的這一點糧食,卻換得長久地太平和安逸,何失之有?孰輕孰重,王爺可一定要掂量清楚啊!”“啊、啊!”嘉王茅塞頓開,連連拍著額頭大聲喊道,“我、我糊塗啊!真糊塗!若不是玄卿公一頓當頭棒喝,我幾乎就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多謝玄卿公、多謝玄卿公的大恩大德啊!”
“嗬嗬,不必謝我。”李勉笑嗬嗬的說道,“同是李家血脈,老夫也是為了宗室之內以和為貴。更何況,若不是太子大人仁厚,老夫也沒機會在王爺麵前說這番話了。其實,以他雷霆萬鈞地辦事習慣和處事作風,可是已經先給足了王爺台階可下的。王爺,你可得瞅準時機,千萬別錯過了。”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嘉王連連拱手,對李勉作揖。又客套感激了一陣,嘉王急忙忙的離開了李勉的房間。
李勉笑眯眯的躺倒了下來,喃喃自語道:“事辦成嘍!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
這個時候,蕭雲鶴已然回到了刺史府,住在了刺史正院。房間裏,他和武元衡正在交談,夜幕已然降臨。飛龍騎的將士如同往常行軍時一樣,在刺史府正院前巡邏戒嚴,個個持槍立戟,威風凜凜。
黑夜之中,正院的拱門前快步跑來一個人影。飛龍騎將士如臨大敵,豎起刀槍大聲喝道:“站住,什麼人!再敢擅闖,格殺勿論!”
嘉王嚇得一跳:“是、是本!嘉王要求見太子大人,煩請將軍通報。”
“哦,是嘉王啊。”飛龍騎的將士們收起刀槍,“王爺請稍候,末將前去通報。”
嘉王不經意地抹了一下額頭,喃喃自語道:“動不動就是砍啊殺的,果然是一群魔王啊,咱可是真是惹不起……”
蕭雲鶴和武元衡早已聽到院外的動靜,相視一笑:“果然來了。”
武元衡笑道:“大人這一唬一詐的,全都擊在了嘉王的軟肋之上。他哪裏還有理由坐得住?再加上有玄卿公在那裏,一番誘導勸說,也不難讓嘉王開竅了。”
“開竅了便好。”蕭雲鶴冷笑道,“皇族之內,也是以和為上上之策。我這個叔叔,人雖然奸滑,但是並不傻。但願他能識趣一點。”
武元衡微笑地點頭:“那微臣就先行退下了。”
“去吧。”蕭雲鶴點頭允諾,然後對屋外將士說道,“有請嘉王。”
嘉王快步跑到蕭雲鶴房間裏,不等關上大門,一膝就拜倒了下去:“罪臣李暹,肯求太子大人降罪責罰!”
蕭雲鶴作驚愕狀大步上前,扯著嘉王站了起來說道:“十三叔快快請起,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嘉王滿麵惶恐,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罪臣……真的是有罪啊!剛剛太子移駕以後,罪臣左思右想,認為還是前來主動認罪地好。那個寫信狀告罪臣的……所說,都是實情。”
“哦?!”蕭雲鶴重重的驚咦了一聲,說道,“這麼說,十三叔當真是霸占了永嘉倉和洛口倉,並且侵吞的東都一帶上繳的皇糧?”
嘉王哭喪著臉:“所以……罪臣幡然醒悟之後,才來大人身前請罪的啊!”
蕭雲鶴的臉色瞬間急變,目露寒光的看著嘉王:“你還真的幹了這種事情?!”
“是的……”嘉王連連歎氣,也不敢迎上蕭雲鶴淩厲的眼神了,將頭扭向一邊說道,“是罪臣糊塗、糊塗啊!這些年來無人管束,私欲膨脹貪得無厭。抱著皇帝賞賜的二百頃永業田還不知足,還動用各種官場上的關係,占用了永嘉公倉和洛口公倉。這兩個倉口,是東都一帶最大的公倉。交通便利管理妥善,特別方便在漕運碼頭做往來交易。我貪圖方便,就……就挪作己用了。”
“原來還是真的!”蕭雲鶴故作驚怒的瞪著嘉王,大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大聲責罵道,“你讓那些倉口的民夫為你做事,卻讓朝廷為他們付薪餉,這不也是貪汙了麼?!進了永嘉倉和洛口倉的糧食,先要讓你自己賺得杯滿缽滿,再象征性的交一點到國庫。是不是這樣?”
“是的、是的……”嘉王額頭冷汗直流,惶恐不安的點頭道,“太子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罪臣慚愧,罪臣有罪啊!”
蕭雲鶴故作氣憤的來回踱了一陣步子,然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慍怒的說道:“既然你自知有罪,為什麼還一直這麼做?現在東窗事發,你要我如何保你?!”
卜一聽到如何保你這四個字,嘉王心中一陣大喜:看來他沒想把我弄死啊!這個台階,趕緊下!
“大人英明!罪臣自知貪汙國家物款罪孽深重,今後絕不再犯了!”嘉王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知錯就改的樣子,鄭重的說道,“於今之際國家有難,罪臣願意傾盡家資捐贈給國家,以助大齊渡過眼下的危機,為太子大人盡一點綿薄之力!”
蕭雲鶴心頭竊喜。卻是十分平靜的說道:“那你要怎麼做?”
“這樣罷!”嘉王見太子怒火漸漸消減了下去,心頭暗喜,趕緊加快了討好攻勢,說道,“罪臣的永嘉倉中,有三十萬石糧食;洛口倉中,有二十萬石糧食。再加上罪臣在永業田一帶自行修建的私倉中的十餘萬石。總計是六十萬石糧食!這六十萬石,罪臣全部捐給大齊國庫!”
“六十萬石!”這一下,蕭雲鶴當真被駭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著嘉王,“你居然有這麼多糧食?!”
“啊?太子嫌少?!”嘉王駭然地道。“要不,罪臣再去約上十四弟韶王,讓他也來捐獻糧食?其實……他的家底也不比我差多少啊!多的不敢說,五十萬石是肯定有的。我們二人,合計可以捐出一百萬石糧食!”
“一百萬!”蕭雲鶴當真是抽了一口涼氣。心中暗自道:大齊的天下,居然有私占了如此巨額糧食的大蛀蟲存在!也難怪大齊的江山一天天衰弱了。光是這兩條蛀蟲,就足以讓朝廷地國庫虧空一個巨大的坑洞出來。這還不算其他的大貪小貪……如果全部揪出來。那該要抄查出多少東西?!
簡直難以想象!
嘉王看著太子一副驚愕慍怒的樣子,心裏一陣慌張,膽戰心驚的低聲道:“太子大人……以為如何?”
蕭雲鶴恢複了冷靜,淡淡地說道:“東西都捐光了,你們自己怎麼辦?”
“不要緊!不要緊!”嘉王連連擺手說道,“這些年來承蒙皇帝陛下厚恩,我們兄弟二人攢下了一些積蓄。現在我們也是知足長樂麼,重要的是太子大人能帶領大齊渡過眼下的危機!雖然捐出了糧食。可是我們自己無論如何還是活得下去的。怎麼說,也還有皇帝賜下的二百頃永業田麼!沒多久就要秋收了,我們……就又能起死回生了。”
事情到了這份上,蕭雲鶴也是痛打落水狗,不給他喘息地機會。冷麵寒霜的說道:“大齊律法明文規定,親王永業田不得超過六十頃。連我這個太子。現在也隻有百頃永業田。十三叔,你是瞞著皇上,才得了這二百頃永業田吧?要不然,皇帝怎麼可能法外開恩賜你那麼多田產?另外,關內有許多人檢舉你,倚仗皇權庇護,霸占他人田產達數百頃之多。粗略估計一下,你的實際田產已經不少於五百頃!再加上韶王,二人共計千頃田產!一千頃!關內總共有多少田畝?還不被你們二人占光了!關內地數百萬百姓,哪裏還是大齊的子民,分明就是你嘉王和韶王的家丁了!”其實蕭雲鶴也是擺明了雞蛋裏挑骨頭。律法歸律法,可這些年來,早就失去了既有的約束力了。大齊天下遍地都是王爺公侯,誰還會多看一眼律法上規定的這種事情呢?個個都在獅子大開口的狂占田產的。
“啊!----”嘉王卻是大驚失色,撲通一膝就跪倒了下來,“太子大人,饒命啊!罪臣願意歸還田產就是!歸還田產就是!隻要太子大人給一條活路,罪臣什麼也願意幹!”心中卻不停叫苦:苦也!都說法不責眾,現在他偏偏就瞅準了我這個冤大頭!
蕭雲鶴長歎了一聲,托著嘉王的手臂讓他站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說道:“十三叔,再如何,你也是我的親叔叔。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咱們皇家的人自己的家醜,也就不要外揚了。這樣吧,如你所說,你去約上韶王,二人合力捐出糧食來。我在大齊地功勞薄上,為你們二人先記上一本。至於你們的罪過,就剛好與這件功績相抵了。不賞亦不罰。隻是以後,你們要好自為之,不要當我這個當侄兒地,難辦了。”
“是是是,多謝太子大人!”嘉王兩腿發軟,連連作揖謝恩。
“至於田產麼……”蕭雲鶴略作沉思,然後說道,“現在是個非常時期,我暫時不想處理這個問題。也不想讓這個問題浮出水麵,讓太多的人將矛頭對準我們李家的人。這對皇權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衝擊。眼下朝廷最需要的,是贏得世人的認可和百姓的信任。所以。田產你們先管著,好好經營。所收的糧草,你們自己看著辦,盡量多多上交國庫。秋收以後,你們收地糧食入了國庫,到時候再清算起來,人家也無法詬病什麼。到那時候。我再來清算你們手中的田產,也好讓它們以一個比較體麵的方式,重新回到大齊的公帳上來,然後再行分配。這樣一來,你們也可以逃身事外不會成為眾矢之的了。十三叔。我這個法子,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