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原來,我為大齊天下浴血奮戰九死一生,還頂不住兩個奸人的一句毀謗!”蕭雲鶴盛怒不堪。一掌狠狠拍到了桌子。
頓時,桌板迸裂木屑亂飛,茶碗也跳到了地下,摔成了碎片。盈盈飛繞的水汽,就如同蕭雲鶴胸中的怒焰。翻騰不休。
杜黃裳被駭了一跳愕然當場,喃喃道:“大人……”
蕭雲鶴怒眼圓瞪。雙手拳頭捏得骨骨作響。他心中想道,不管是什麼人在幕後指使,隻要他提供了一些假造的所謂證據,竇文場與李那些看不我不順眼的奸人,自然是樂得向皇帝彙報的。皇帝正愁沒有把柄,得到這樣地東西,自然也會理直氣壯借坡下驢的將我除掉。現在看來,形勢已經發展到了十分極端的地步!皇帝想的,可能就不是什麼軟禁,而是借著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將我誅殺!好----你終於要觸到底線,將我逼得走投無路了!
想到此處,蕭雲鶴咬牙切齒道:“遵素,本王要鄭重地感謝你。若不是你舍身為我報信,相信我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皇帝信不信這個謠言本身不重要。他缺的隻是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向天下人昭示、殺我的借口!事到如今,事情已經演變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也就休怪我行大逆不道之事了!”
杜黃裳駭然的站起身來,驚顫地道:“大人,你要!……”
蕭雲鶴一揚手,眼中殺氣迸射:“閑話休說,隨本王調轉馬頭----回成都!”
杜黃裳的腦子裏頓時一陣嗡嗡炸響:天哪……這下,要發生更大的事了!
話雖如此,可蕭雲鶴畢竟是冷靜與老道地人。他還沒有魯莽到,隻聽信杜黃裳一人之言,就做出這樣重大的決定。當晚,他將杜黃裳安頓下來以後,叫了幾個心腹小卒過來。其中有三個人,改扮成了商旅前往國都,打探此事的詳情。另外三個人,帶著漢王的親筆書信,去見李晟、楚彥和李懷光,將發生的這些事情,詳細的告知了他們。然後,蕭雲鶴又在劍州驛派出了一名使者前往國都,奉上自己的親筆書信。說漢王正在趕路前往國都。但在劍閣時突患風寒臥床不起,可能要耽擱數日,晚幾天到京。這樣一來,如果杜黃裳所報之事並不切實,事情也還有回緩的餘地。倒也不是蕭雲鶴信不過杜黃裳這個人,但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個中情由曲折,務必要弄個清楚才好辦事。
安排下這些事情,蕭雲鶴帶著杜黃裳等人,轉身朝成都府而去。蘇菲兒與俱文珍不明就理,自由是驚愕不已。但見漢王臉上時常有怒氣隱隱露現。又有些惶然不敢去追問。
也好在是坐地平民馬車,一行人不露形跡的回到了成都府。當蕭雲鶴突然出現在漢王府時,站在門口的仆役還一時愣住了,忘了行禮問安。
蕭雲鶴帶著杜黃裳,風風火火的衝進了漢王府。叫兩個小卒,讓他去喚武元衡等人前來。墨衣、吳月琳和武琦雲聽聞漢王去而複返,既驚又喜的前來見他。都被擋在了書房外麵,不得入內。
眾人心中都惶然想道:必是發生大事了!
少時過後,武元衡、薛存誠與韋皋三人都來了。他們看到漢王,自然也是驚愕不已。武元衡與杜黃裳在國都時有過交情,這時看到他心中就明白了大半。驚駭道:“遵素兄,你居然來了西川----發生了什麼大事?!”
蕭雲鶴冷哼一聲:“聽他告訴你們吧!”
杜黃裳將事情原委詳細地對武元衡等人說了一遍。三人齊聲駭然道:“什麼?有這種事情?!”
“不錯,就是有這種事情。而且,還發生在我地身上!”蕭雲鶴憤怒地道,“皇帝已經決定。對我痛下殺手了。事到如今,他連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也不想要了!”
武元衡後怕的說道:“幸好有遵素兄前來報信,不然……漢王豈不危矣?!”
薛存誠也憤然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皇帝……居然就聽信了這樣的謠言,要對漢王大人痛下殺手!這種簡單而又荒謬的栽贓騙術,他莫非就識不破嗎?”
韋皋歎了一口氣,說道:“他不是識不破,而是不願意識破。卑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種栽贓的事情,還指不定就是皇帝親自策劃指使地!”
“呸,他哪裏是什麼君子!”薛存誠怒聲喝道,“我薛某人讀了半世書。從來都想著忠君效國。現在,我從來沒有像恨他這樣恨過一個人!如此小人行徑的卑劣之徒,也配尊於帝位麼?!”
“罷了,別吵。叫你們來,不是來吵架罵人的。”蕭雲鶴說道。事情已然發生,我在劍州時。已派了密使與三大元帥聯係。如果皇帝知道我不來國都了,必定會幹出大事,做出一些非常的舉動。到時候,就是引兵來征討我也有可能。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個法子,與之周旋。另外,雖然皇帝那邊是一個威脅,此刻我想得最多的,卻仍然是高原上地赤鬆德讚。如果我西川與朝廷開戰,赤鬆德讚再來夾攻,到時候就是滅頂之災!”
“大人所慮甚是!”武元衡拱手一拜,說道,“臣下心中,也正在思量這個問題。快有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赤鬆德讚敗回高原後沒有任何的動靜。這一次的離間計,很有可能是出自他的手筆。如果事情是這樣,那麼,吐蕃人一定就蹲伏在暗處,隨時準備給我們致命一擊!”
“不錯……”薛存誠等人也點頭表示讚同。
房間裏一時安靜了下來,眾人都直直地看著漢王。蕭雲鶴捏了幾下拳頭,骨骨作響。他尋思了片刻,一揚手臂,大聲說道:“事到如今,沒有回避的退路了----你們馬上傳令下去,讓劍南西川節度治下凡五品以上官員將軍,於三日後到成都府議事!”
“是!”眾人齊齊拱手一應,各自奔忙去了。
杜黃裳一口氣提在嗓子眼兒,始終憋悶著。待眾人走後,他才驚怕參半的說道:“大人,你真地打算……與朝廷武力對抗?”
“除此之外,我已沒有選擇!”蕭雲鶴的話語,擲地有聲。
漢王去而複返,漢王府裏頓時又熱鬧了起來。不過,蕭雲鶴卻一直將自己關在書房裏,誰也不見。
幾年過去了,這一天終於到來。
是期盼?是無奈?是憤怒?是心酸?
或許都有。
當這一刻快要來臨時,他隻想一個人靜靜的呆一會兒,讓自己的心境變得平和一點。
命運,就是這樣的無趣。而且,每一次他都是那樣沒有選擇地餘地。命運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條路:死,或者奮起反抗。現如今,大齊王朝與天下萬民的現狀,也不容他有做出別的選擇。
這就是命運……蕭雲鶴慨然長歎,閉上了眼睛,將繃得緊緊的身體,朝後麵靠了靠。
書房內極為安靜,隻昨到蠟燭燃燒時發出地劈叭聲響。蕭雲鶴閉著眼睛發呆,幾乎都搞不清自己是否睡著,是否仍在夢中。師父遠去時那模糊的背影;記憶中那張從不曾改變過的笑顏;奉天縣的那個雨夜;國都城下射出地一箭血書;終南古道、淩煙閣、朱的人頭;奉命徹查糧價飛漲案,從此看清皇帝嘴臉;出走國都岐山大捷,然後治西川收維州戰吐蕃、平諸蠻遠襲鄂陵湖……一樁樁一幕幕,接連在他腦海裏浮現。
他已經有些分不清,這些事情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
原來這一切,終究都要有個了斷。所有的恩怨曲折,最終要在他,與當今皇帝之間做個決斷。
蕭雲鶴不由自主的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喃喃自語道:“為什麼,你就不能做個好皇帝?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逼我?……為什麼、為什麼!”
他猛然一下睜開眼睛,轟然一拳砸到桌上,憤怒的低聲咆哮道:“這----都是你逼我的!”
大明宮紫宸殿禦書房裏,老頭緊緊捏著拳頭,臉色就像被人刷了幾耳刮子那麼難看。
“是誰,是誰走漏了消息?”老頭咬牙切齒的低聲怒喝。
李綺、竇文場和霍仙鳴戰戰兢兢,絲毫不敢動彈。半響後,李綺才呐呐的道:“陛下……當年蕭雲鶴在國都經營多時,指不定就有什麼心腹埋伏在朝中四處。這人多嘴雜的,說不定就……”
“住口!你除了會放些馬後炮,還會幹什麼?當初我交待你們辦事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老頭有些歇斯底裏,大聲喝罵了幾句,自己也懶得發火了。因為他清楚,這時候對這些人發火,實在是沒什麼意義。半晌後,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現在事情都給挑明了,我們也失去了先機。你們倒是給朕出個主意,這該如何是好?”
身形幹瘦臉上無肉的李綺眼角寒光一閃,陰惻惻的說道:“陛下,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姑息蕭雲鶴那個逆臣了。既然他都公然抗旨不入國都了,就表示反跡已露。現如今,陛下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去征討他了。隻要陛下政令一出,天下必當響應號召前去平定西川,將蕭雲鶴生擒入京,聽由陛下發落!”
“陛下、陛下!”竇文場急忙打斷李說道,“李大人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小人曾經去過西川,對蕭雲鶴或多或少會有些了解。有些話,也想說一說。”
“講,別慢條斯禮的。”老頭有些不耐煩。